平庸之惡

在我的腦海中,漢娜還在那一個瀰漫著甜膩的田野上騎著腳踏車向前,碎花裙隨風飄揚,歡笑撒下一地。

《朗讀者》讓凱特奪影后,我沒有去看她如何演繹的,我翻開了書,找尋心目中的漢娜。小男孩米夏因一次偶遇迷上了這個可當他母親的漢娜,於是,他們像戀人般難捨,一起去郊遊,常常幽會。漢娜還要求米夏為她朗誦文章,似乎就這么持續下去,也許不會結婚,但會保持這種情人的關係。但漢娜的不辭而別打破了一切。

若干年後,大男孩米夏在戰犯庭審上再次遇到已是戰犯的漢娜,這么多年又發生了什麼?隨著庭審的步步推進,漢娜被認定為一個小小的納粹頭目,在集中營殘忍地對待無辜的人。漢娜的辯解理由是“長官規定不能讓一個逃走”。那種對生命的麻木和這措手不及的一切令米夏錯愕,她會幫助一個染病的男孩,又怎么可能緊閉大門讓那么多婦女活活燒死。漢娜最終被判終生監禁,其實與她想隱瞞的事實有關:她是個文盲,所有的檔案不可能由她來寫,但為了維護米夏的尊嚴,她緘默不語。

朗誦貫穿全書,漢娜曾讓米夏為她朗讀,也讓集中營的人們為她朗讀,她是喜愛朗讀的,但不會自己閱讀。她也許只喜歡聽裡面的故事,但她不會判斷。她只是一個小小的頭目,她的存在,正因為她好控制,她只是在國家這個龐大的機器中的一個小小的齒輪,她的任務是服從,而罪惡都是由一個個不起眼的部件推動著整個系統。面對火海一片,教堂里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她有恐懼,迷茫,但更多的是無措與害怕,她畏懼著開門會使瘋狂的人群將原有的秩序打破。她所想到的是,不要受到上級的處罰,於是,慌亂下,她選擇了蹲下來無助地哭。規則、制度面前,她失去了最原本的判斷。

看過劉瑜寫的影評:“一生成了片刻的囚徒。”她想說明,再後來米夏為漢娜的辯護,對法庭的一句“為什麼不從她出發去思考”,還有後來給牢中的漢娜寄去的錄音帶去的書籍,是一種無法割捨的愛。可我始終認為,對於米夏,那不算是愛,即使有肌膚之親,難捨難分,但更多的是對母親的依戀感,年少的渴望而非熾熱的愛。有人評價這是一部描寫二戰後新一代對上代的救贖。我不希望米夏為漢娜的奔走是一種贖罪。米夏遲遲不肯去見漢娜,只是寄去了東西,此時的他早已少了一些東西在內心。愛,已消失。雖然漢娜始終保持著朗讀這個習慣,也許那是她唯一與米夏的聯繫。

最後,漢娜上吊而死,我雖未預料到這個結局,但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漢娜的死代表著什麼,我不知道,但這不會是一個終點,它恰恰是一個世界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