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著我的母親

小時候,媽媽給我印象,是個很兇,很強悍的,兩手時常叉在腰間,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就像與誰爭論獲勝的潑婦。

從小就生活在母親聲勢浩大的吼叫聲中,自己早就學會了綿羊的溫馴,做事更是小心翼翼,唯恐引來她那氣勢如虹的喋喋不休。在家我是乖孩子,出了門我就是脫韁的野馬,肆無忌憚地賓士在遼闊的草原上。小小的胡同,時常被我搞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不是昨天用石子投了李大爺家的果樹,就是今天摘了王阿姨門前栽的鮮花,多多少少總會惹點事,結果可想而知。回到家後總能看到上門告狀的鄰居,接下來理所當然是母親給我的教育,有時也會發展成為“武裝鬥爭”。早已習以為常的我自然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

這一天中午,還是和往常一樣,放下碗筷就跑到胡同口玩耍,迎面走過來的卻是隔壁家的阿濤。我們年齡相仿,卻是一對水火不容的對頭,見面就一件事——打架。就在我們兩個抱成一團,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我順手抓起的瓦片狠狠地拍在了他的頭上,霎時間,阿濤頭上鮮血直流。等一切明白過來時,他“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卻擺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擦著鼻涕怏怏而去。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打過架,即便是被人欺負,腦海里浮現的總是母親那含在眼中的淚光,我不想讓母親再為我而傷心。

雖然母親平時表現得很霸氣,但有的時候也很溫柔。每一次該吃飯的時候,母親總會站在家門口,朝著胡同口的方向喊我的小名,那聲音纏綿而又悠長,就像是從蜂蜜里蹦出來的,在巷子裡一遍遍迴蕩,聽得整個人都陶醉了。在外面玩耍的我,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接過母親手裡的毛巾,洗手擦臉。母親則倚著門框看著我,嘴角露出一絲不經意的微笑,就像達·文西畫中的蒙娜麗莎一樣安詳、自然。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這粒調皮的沙不知又惹出了母親多少眼淚,每一次流淚都讓我成熟一點。就這樣,在母親眼淚的滋潤中我慢慢成長。

今天的我早已離開了那個熟悉的胡同,踏上了求學的征程,巷子裡不會再有隻有母親才能夠喊出的那悠長而又帶著甜蜜的呼喚,再也享受不到母親對我充滿愛心的呵護,因為她去了天堂,永遠地離我而去了。而母親那含在眼中的淚光卻是我始終不敢淡忘的傷痛。

我那強悍的媽媽也流淚了,我知道她心中的苦,她心中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