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爸爸挖筍

當我即將邁入十八歲的成人殿堂的時候,你輕撫我的頭說:“孩子,我該給你補補課了。”

四月。虹鎮的春寒已經消退得差不多了,但又總是顯示著逼人的氣勢,令人感到還有幾分壓抑。

我因為與學校里的好友發生了爭執,陷入一種極度的自我封閉。當初形影不離的好友竟然因為對我的不信任而選擇了與我為敵。一夜之間,我仿佛成了牢籠里的囚徒,獨自蜷縮在沒有星光的角落裡。

厭食,失眠,乏力,像被卡住的磁帶停滯。

直到你回來。

午時三刻。我像往常一樣窩在床上,腦海中不斷放映著那些不願意記起卻又不斷跳躍而出的片段,痛徹心扉。這是我青春長河裡第一次漾起的大波瀾,卻已經將我擊得支離破碎,眼淚肆意地落下,澆濕了我一片心海。

“爸爸?”我幾乎是哽咽著從嗓子裡硬掏出這一句。四目相對,我才確信那推門而進的人正是許久未見的你。

在你的眼眸深處,我看到了那抹熟稔的關愛。

“我們一起去奶奶家後山那邊挖筍吧?”你沒有走進我,輕輕對我說道。

我不語,我的思緒還停留在你出現的那一秒,究竟是什麼讓你放下生意,穿過1980公里回到我的身邊。是我們父女連心嗎?那個瞬間,我竟矯情地想要落淚。

頭頂上方,交錯縱橫的竹枝依稀撐開一片朦朧的光亮。雨後的竹林里散發著溫潤而黏稠的泥土氣息。

“老爸以前可是挖筍大王呢!”你說我看著你故意戴起草帽的滑稽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閨女,你信不信這裡有筍?”話音未落,一鋤落下,竟然真的露出了白嫩嫩的大半截竹筍。

“來,你也試試。”我推脫著不能,只聽見你的聲音迴響在竹林間,一如多年前你教會我走路時的聲音那般,“別怕呀,這兒不是有我嘛。”

突然地,我明白了,即使外面再大的風雨,我的身邊一直都會有你。我笑著接過鋤頭,學你的樣子刨起來。不一會兒,汗水浸濕我的發簾。“我找到了。”看著我鋤頭下露出的筍,我歡呼起來。一個抬眼,只見你嘴角的笑意和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晶瑩。

爸爸,我懂得了,你讓我學會自信和堅強。我想,這便是你用愛給我補的最好不過的一堂課了。

你說對么,我親愛的挖筍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