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裡的玫瑰開得很美。嬌嫩的花瓣上滾動著生命的芬芳。可是,那么美麗的花兒,路上行人經過之後,便被插在了精緻的花瓶中。若是精心照料養護,花兒最多也只能活三天。
行人們搖頭晃腦地吟詩: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折一朵玫瑰花,開在我肩頭,詩意地生活。
然而,這種浪漫我難以認同。能感受山水之美的人未必住在山水之間,很多美,都是在人心中而非眼裡。況且如同很多執著於擁有的愛會變成束縛,這種對美的讚美是以玫瑰的生命為代價的。玫瑰是靜默的,她無法反抗別人將她從枝頭折下,失去她短暫生命中接受天地陽光雨露恩澤的機會,她無法表達,也許我更願意這樣活著,從年輕到衰老。
聽說藏羚羊越來越少了,還聽說一位攝影師為了拍攝藏羚羊奔跑的畫面,人為驅趕、驚嚇羊群導致許多母羊流產,令這個群體更加脆弱。他們愛這個群體奔跑的活力與壯闊,最想將最美的瞬間凝固,卻讓它們的生存愈發艱難。
每次看到穿著貂皮大衣、撫摸美麗皮毛的女人,我總是想勸勸她們:對事物最深沉的愛,不是擁有,不是掠奪,而是尊重、愛惜與守護。守護著它的美逐步綻放,守護著它的美的延續,守護著它的美在這天地間,為前人後者,為你我共賞。
友人曾說,她要將生命終止在最美的那一刻,沒有衰老,沒有綻放,沒有榮光不再。想必人生巔峰之時自殺的張國榮、川端康成等人亦有這樣對完美的執著與追求。這是一個人生的巨觀命題,我們沒有權利去判斷他人選擇的對錯。然而,我曾看到一位佛學大師的感悟:愛人,愛己,愛人生,愛人生中一切的不完美。這是包容與接受的力量。人生不只有一種風景,亦不只有一種成功、一種美麗。倘若我們的人生就是那朵花,是否要在盛開時摘下?
張伯端有言:還如果熟自然紅,莫問如何修種。人的生命,生命中的盛衰榮辱,際遇沉浮,本就是一幅人生美景。我們執著地評定著成敗美醜,殊不知生命的興衰流轉,於一個更廣大的層面來看,本就是一種不可複製不可言說的順其自然的美。
讓那朵花兒開在那裡吧,讓它自由地生長,綻放,凋零,延續下去。讓那朵花兒開在那裡吧,不要再去執著於對成功與完美不折不扣的擁有,存在,並充滿對生命流轉間美醜變化的敬畏,本就是一種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