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有一處風景,簡單而純粹。
我正坐在一塊青石之上,望著一個名叫烏鎮的小鎮子,望著枕水人家的白牆黑瓦,望著青綠色河水上那幾隻搖搖晃晃的烏篷船像極了天空里搖搖擺擺的風箏。
這是我的旅程,我清楚地知道“欣賞風景”並不是我的最終目的或是讓我在烈日炙烤下艱難舉步的最終動力。我是為了和身邊同行的好友增進一份情誼,也同樣為了在這樣緘默的小鎮沉澱我浮躁的心情。風景就這樣靜默在我的眼前,我不禁遙想,千百年來,人們欣賞的風景是否真的是風景本身?
周國平在褒獎青年畫家劉輝的作品集《零度以下》時說:“賞荷原是中國文人的雅趣,所賞的是那浮香園影的精緻,那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實是借荷花而孤芳自賞。”
如此類推,周敦頤愛蓮,是由它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聯想自身;五柳先生賞菊,是因為菊花淡泊雅致讓他在自然中覓得真正知音;而陸游好梅,是因梅花剛烈的性情。萬物本無情,花朵盛放之景其實也只是自然的規律。至於在何時、何地開放,開出何種顏色、大小的花朵,其實都是自然選擇的結果。只是文人孤獨的內心,將自己的影子投射到了景色上,以此在爛漫的景色中安放一顆孤獨的靈魂。文人欣賞的不是風景,而是在風景中看到的自己。
然而有的景色便難以用心加以情趣改造,比如說世界的終點——南極。南北極,是世界的終點,在許久以前也是人類的終點,然而在阿蒙森成功登上南極之後,人類的歷史再次改寫。
在斯科特等人的日記中,還有許多對南極自然旖旎風光的描寫,景色壯麗到足以讓人畢生銘記,連死亡都置之度外。在黑暗之中探索,在自然暴戾虐待下的他們甚至發問:“人並不怕死,那么通往地獄的道路也就未必坎坷了吧?”我相信這是一種對自然的絕對純粹,在面對生死的時刻,人會變得無比單純,一個是去向未知,一個是歸回本源。
但是,這樣的景色這樣的心情,也許永不得見。和我們能夠貼近的是那山山水水。
遲子建的一篇名為《西柵的梆聲》的散文,寫的是烏鎮的散記。她筆下的烏鎮,真是一個安靜的國度,沉靜到不可思議。然而往往期待越高失望越大,當我真正坐在這塊被太陽炙烤得發燙的青石板上,我望著人影重重,望著高額的費用,難道是我的心靈不能夠發現美嗎?我所看到的景色是否是這風景的本身呢?
城市喧囂下的我們,需要風景來作為心情的調劑。我們希望用雙眼看見自然瑰麗的面貌,希望見證不同的城市不同的風情,因為我們的心靈在說寂寞。
當我們看景色的時候,我們在看什麼?也許就是一個在心底描述了千萬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