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的故事

雨下的很大,像瓢潑一樣,整個天空烏雲密布。偶爾有幾道閃電怒哄著。

我捧著被熱咖啡烘暖的杯子,送到嘴邊輕輕地喝下一口。身體一點點溫暖起來。

這種天氣,應該沒什麼客人了吧。

我盯著窗外。窗外是渾濁的黑色。我什麼都看不見。

幾年前,因為厭煩了父母的抱怨,空虛的生活和家中的瑣事,我來到這個我認為他們找不到我的地方,開了這家咖啡屋,想要尋找新的生活。客人來來往往,生意很不錯,我傾聽他們的煩惱和憂愁,卻發現自己依然得不到想要的生活。

也許,就這樣吧。

我又喝下一口咖啡。外面下著大雨,但是咖啡店裡很安靜,只有牆角的壁爐上,混合了杏仁的朱古力漿在瓦罐里咕嚕咕嚕地冒著泡。

“好香啊。”門被推開了,一隻被雨淋得不成樣子的貓扶著牆走了進來。

我一直不太喜歡貓,對他們抱有一種隔閡。但既然來了就是客人。何況在這種天氣里,我也缺個伴兒。於是我招呼他在我身邊坐下。

貓在椅子上坐下了。我遞給他一條毛毯,他很利索地把自己包在毛毯里,開始擦拭自己的被雨打得焉焉的皮毛。

“要喝什麼呢?”我說。

貓的鼻子開始抖動,然後他的眼睛盯上了放在壁爐上的朱古力漿。

我只好起身向壁爐走去。

貓很快把朱古力漿喝光了。他心滿意足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外面的雨很大,風颳得窗戶嘩嘩地響。

這時候趕一隻貓出去是很不道義的,於是我又端出了烤好的餅乾,準備和他聊聊天打發打發時間:“這么壞的天氣,你還出來呀?”

貓說:“我要出來找東西啊,當然要馬不停蹄了。”

我很好奇地說。“什麼東西值得你這種天氣還跑出來?”

貓一點也不掩飾:“我在找我的家,我已經找了很久了。”

我想這大概是出生就被遺棄了的小貓,一心想找自己的親身父母。這種事情我見得很多,所以我很不以為然地打了個呵欠(我這樣可能不太禮貌),對他說:“那就講講你的故事吧。講講吧。”

於是貓開始了他的故事。

貓說,他出生在一個小村子。家裡有爸爸,媽媽,和姐姐。

出乎我的意料,他並不是出生就被遺棄的,所以我有更大的耐心聽下去。

貓的家庭不算很甜蜜。因為姐姐老是和貓吵架,胡鬧。但是爸爸和媽媽很寵姐姐,每次犯了錯都指責貓。即使責任不在貓。

年幼的貓對這些根本不能容忍。於是他變本加厲地作弄姐姐。比如在她的零食里放蟑螂,在她的椅子上糊上膠水。

總之,貓和姐姐的關係很壞。有時候姐姐說了一句話,貓就要故意說一句相反的。爸爸和媽媽為這很頭疼,但從來都偏袒姐姐。

外面的雨很大,風颳得窗戶嘩嘩地響。

我沖了一杯咖啡給貓,貓喝了一口。

有一天,貓和姐姐又吵架了,貓爭不過,就想要離家出走。

貓說:“我死也不會再回來找你們的!”

姐姐說:“我死也不會再認你這個弟弟的!”

於是那隻年幼的小貓哭著跑出了家門,跑到了離家很遠的土坡上。

這片土坡,平時是用來曬麥子用的。貓指望爸爸媽媽能追出來安慰他。但是他們只把這當做小孩子鬧著玩。貓孤獨地望著自己的家。可是他沒看見自己的爸爸媽媽出來。就像被人遺棄了一樣。

然後地面開始劇烈地抖動。貓被震得摔趴下。

貓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村莊已經消失了。

就好像施了什麼魔法,一眨眼之間,所有的房子統統倒地成了一堆廢料。

貓到那時才明白,自己其實是那么愛自己的爸爸媽媽和姐姐。

可是貓已經被遺棄了。真的被遺棄了。

說到這裡,我打斷他讓他不用再說下去了,因為貓的眼眶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掉出來。

外面的雨很大,風颳得窗戶嘩嘩地響。

為了打破這令人尷尬的沉默,我說:“那你為什麼還在尋找自己的家呢?”

貓似乎被暖暖咖啡烘得有點暈,他說:“因為我相信,只要我這么走下去,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家。”

我不是很能理解。

外面的雨很大,風颳得窗戶嘩嘩地響。

貓說:“我要走了。”

我挽留他:“天氣好一點再走吧。”

貓搖搖頭:“不了。”

他現在似乎又恢復了一點精神,他把毯子疊好還給我,說:

“謝謝你能聽我講這么多,兔子。”

我把咖啡店裡備用的雨傘給他帶上,站在門口看他的身影在風雨中慢慢縮成了一個點。然後消失。

後來的幾個沒有客人的雨天,我依然坐在椅子上喝咖啡,聽窗戶被風颳得嘩嘩響,然後胡思亂想貓的故事。我幻想貓找到了另一隻貓,兩隻貓生下了很多小貓。或者貓找到了自己倖存的家人,和睦地生活在一起。或者貓......我為貓創造的結局都是美好的。或許我真的就是這么一隻喜歡亂想的兔子。

我的思緒不斷湧現出家的影子,或許我該走出這裡,去尋找那個屬於我的家,想著想著,我看見外面晴朗的天空掛著一道美麗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