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見滿天紅蜻蜓

終於搬家了。

天知道我有多想離開這兒,一層不變的灰藍色瓦片像魚鱗一樣排在屋頂,淋著雨聲在頭上打著鼓點,那兩扇壞掉的用油紙糊上的窗戶,仿佛永遠關不住一年四季的呼嘯,轉角的茅房裡不停晃動著的手電的微光總叫人悚然……

而這一切,終於在我越來越遠的目光中,和著飛揚的沙土消失了。只是到今日我都不曾忘記,那天晚上的星光,搖曳得仿佛下一刻便會墜落一般。

新家沒有沾髒褲腳的泥濘,平坦的公路直連到樓下,四層樓的高度跑上來也格外輕鬆。白白的瓷牆,炫亮的燈光,透過臥室的窗可以看到遠處聳立的高樓和林蔭道上的車流。曾經那么多的渴望,如今都在眼前了。

像蝸牛窩在自己的殼裡,我不再喜歡出門,連對面的鄰舍都不曾相識。

看著窗台上的蘆薈慢慢地綠了,又淡掉,最終連它原本堅硬的荊棘也都柔軟了。我不明白,為什麼這兒的空氣還是養不活它或改變了它。

趁著中午的靜寂,獨自悄悄前往那片故地。從沒想過,再次回到這兒,帶著的心情竟然是想念。抬頭不是防盜窗欄的阻擋,無垠的碧藍的天空像一張淡淡的暈染的背景布伸展在這四方的大院裡。灰藍色的瓦片上還閃耀著未褪去的雨水的光澤。風聲在耳邊叮嚀,夾著彈珠清脆的碰撞聲,門前兩個孩子趴在地上專注瞄準對方彈珠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後面那棵樹上掛著當年我們親手做的鞦韆,一群小女孩在一起,“一下,兩下,三下,到我了!”那稚氣的聲音聽上去興奮極了。

午後的空氣,四處瀰漫著慵懶與暖意,總覺得,這盆蘆薈其實更適合生長在這裡。

長長的屋檐頂不知什麼什麼時候染上暈彩,似火又夾著橙黃的雲霞一點點在浮動,漫天的紅蜻蜓飛鏇在空中,剛才還在玩鬧的人群爭先恐後的叫著跑進蜻蜓叢中,太熟悉的場景了,熟悉的到現在我才震撼於它的美好。

我嚮往山那邊的世界,我追求另一片天空下的生活,當眼裡只有遠方的光輝時,腳下的風景都是黯淡的,沐浴此刻,晚風撥動著發梢,贈我一場漫天落盡的珍貴。

高一:胡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