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京都的雪,在我看來總是來得格外的晚,許是習慣了似的,好若一位暮年的老人,記憶愈發模糊,甚至於連初雪降至的時令也忘了似的,變得愚鈍,蹣跚。而今年便是不同,還未到立冬的年紀,今兒一早換身秋季的衣服出門,便是看到大雪已是覆壓了棕色石板的路面,道路旁樹木的枝幹多是被大風折斷的,孤獨、寒酸地淹死在雪中。

雪霧氤氳,遠方的山亦褪去了昨日棕色的煙妝,只敷層素袂,婉約可人的令人心慌。頹唐的木椏挽著些微瑣碎的薄的,輕的羽雪,傲然蓑立於“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般豁獷的原野,洶湧著熱忱的熾鮮的血液,在神州大地上奔放,它們就是如此的無畏。

庭院的孩童還在不停嗔怪,雪下的還是不夠激情澎湃,院也只是半裸著的,甚於一些的屋檐的下面根本是尋不到關於雪的影蹤的,只是在院子的中央的位置,才是有些的白絮般的雪的,這樣的雪景顯然是不夠刺激的,也是不經玩弄的,有時甚於連孩童最基本的功課——打雪仗也沒得玩,更別提什麼雪羅漢或堆雪人了。

雪單是這么無聊的散漫的零星著,隻身行走的路人就免不了對這雪指指點點的,可雪反是生氣了的,待到午後,索性就不下了,只殘留下一些雪的魂,擅自消融了。

往年肆意的雪於今日早已尋不到蹤跡,今日今時今朝之雪,似是滄桑了幾許,頹廢到無比地柔弱,怯懦,退縮。記得孩提時在故土的窗格側身觀看大雪紛飛的景致,是極具趣味的,手捧著滾燙的白開水,嗑著自家種的白瓜子,那種閒適是今日難以找到的,如得到家人的允許,再和夥伴塑幾個雪人,那興致便更濃了。

古人有:“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的說法,可惜,時至今日,雪輸的就不只是一段香了,我原以為,這是對雪的一種褻瀆,至少,梅香與雪香相較,實屬難以比擬的那一類。可今,汽車尾氣,化學物質,疾病瘟疫,戰火硝煙卻是沒有絲毫忌憚地肆虐於雪野,我又不得被得承認古人的這種說法是極在理的。有時,我甚於這樣想過:“要是人類也像原雪這般,不曾受到塵世染著,該是多好,至少自己的靈魂歷經原雪的洗禮,也是會變的極為鮮淨,唯美的。”

樹人先生的散文集《野草》中曾對雪有一番精彩的描述:“那是孤獨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可今天,這雨的精魂——雪,卻是一副被污染的極其疲累,索然,齷齪的摸樣,這又是怎樣的一種悲哀,然,我也只能是拿一些這樣的雪的語言,來控訴人類的一些太過分的行為,其它的就不在言語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