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沿著熟悉的小路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前走。突然,一片落葉從肩頭拂過,徐徐飄落在攤開的手掌上,纖毫畢露的絲路,略略有些枯黃,如一隻輕盈的蝴蝶微微地在掌心顫動。它竟如此從容地趕赴一場生命的盛宴——我的心猛地一縮,一種異樣的心疼在心頭。
一直以為,生命是個極其凝重的話題,它不同於五彩的青春和流金的歲月,它應該泛著厚重的質感,包含了所有至真至善至純的真摯情愫。正因為如此,一枚花瓣的凋落也會讓我黯然傷神。總是那么固執地認為,每一個生命的結局都應是完美而且無憾的。
真正領悟生命的意義是因為爺爺的去世。在那個突如其來的打擊之前,我竟沒有絲毫的預感:那么好的一個人,怎么說走就走了呢?那一瞬,所有關於生命的美好的構造突然間倒塌了,一種近乎決絕的悲傷和失落直達心靈。直到讀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朵夫》,看到這樣幾句話:“一個人對於死的親眼目睹之後才會明白原來自己一無所知,既不知所謂生,亦不知所謂死。痛苦的觀念和一個人真正的流血受苦毫不相干,死的觀念和一路掙扎一路死去的靈魂毫不相干。所謂人,花盡心思固定生命,其實這生命每分鐘都在腐爛。”我猛然醒悟。
司湯達的墓碑上,刻有他的三句話:“活過了,寫過了,愛過了。”每個人的一生都被自己播種下的熱情追逐著,生命有時寂靜無聲,有時疲憊不堪,有時轉瞬即逝,但對於我們來說,只要曾踐踏過這片土地上的塵埃,數過這一片天空的星星,觀賞過這一路上的風景,仍不失為一種完美。出生是最明確的一次旅行,死亡難道不是另一種出發?
泰戈爾有言:“天空中沒有翅膀的痕跡,而鳥兒已經飛過。”當歲月的薰風拂過靈魂的秋水,不必叮嚀,生命中已然有了新的感知與交流。歲月極美,在於它必然的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
生命短暫,卻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