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我,最喜歡在門口的槐樹下等你。高高的谷堆旁,仔細的一粒一粒撿起稻穀。和雨,和風一起等待你的歸來。當那條泥濘的小路終於出現你的身影,伴著笑,伴著淚飛快的撲進了你的懷裡。笨拙的雙手提起身邊花籃向你炫耀從雨中搶救的稻穀。雨水沒有怕打你的眼眶,但它卻濕了。你說那是第一次給你的感動,一直存在心裡。那是我最驕傲的故事。
那時的我,最喜歡調皮的抱著你的腿。幼稚園老師教的那首《世上只有媽媽好》被改編的亂七八糟,唱的七葷八素。還總在你身邊炫耀自己的作品有多么的完美,希望會得到肯定。你的臉上總是會掛滿微笑,無奈的看著我抱著你的腿撒嬌,然後答應我的各種無理要求。你說我撒嬌的時候最會說話,拿我的甜言蜜語沒辦法。那是我最得意的時刻。
那時的我,最喜歡滿世界的追著你跑。你在前面走著,我就在後面快步的追著,吵著鬧著要你等我。每一次,你一定會等我追上來,雙手摟住你的脖子,爬上你的背,背著我繼續奔跑。我會指著我們的身影說你像一個駝背老公公。偶爾會抱起我在空中鏇轉幾圈,我開心的在風中飛舞。你說最喜歡聽我趴在你的背上開心的笑聲。那是我最溫暖的港灣。
那時的我,最喜歡在腳踏車上跟著你去每一個角落。前面就趴在你的懷裡,在你懷裡指手畫腳,當你的導航員。後面就抱著你的腰,把雙手塞到你的外衣口袋裡,那裡面像是哆啦a夢口袋,有時候有我愛吃的大白兔奶糖,有時候有愛喝的哇哈哈。有一次下坡路上,等你反應過來,後面的我已經跌落下來。哭聲持續了很久,留下了歲月擦去不了的疤痕。你說那是老天留給你的最長久的懲罰。那是我最舒服的坐騎。
那時的我,最討厭你去上班溜走的時候。把我一個人留下,總是又哭又鬧。不管威逼還是利誘,都沒有辦法讓我安靜下來,我只是哭的更凶更猛了而已。我總是一下子從一個好孩子的樣子變成一個壞孩子的樣子。你還揚言要把我送給賣西瓜的老頭,賣給鎮上路口賣包子的小伙。只是後來,在你上班的腳踏車上總是有我嘰嘰喳喳的歡快聲音。你說我的無理取鬧最讓你頭疼。那是我最賴皮的勝利!
那時的我,最討厭你生病軟弱的時候。陪我歡鬧的微笑不見了,陪我玩耍的精神不見了。只有一聲聲咳嗽的聲音和吊瓶滴答滴答的聲音。站在你的跟前,靜靜地看著,呆呆的看著,不讓自己錯過任何一個關於你的表情。倒水的時候會問你是不是快好了,遞藥的時候會問你是不是快好了。急匆匆的跑來跑去,輕言語的問來問去,你總是重複的回答我快好了。你說最喜歡生病的時候有最乖最貼心的我。那是我最樂做的關懷。
那時的我,最討厭你無休無止吵鬧的聲音。溫馨的空氣被寒冷代替,春暖花開到大雪紛飛的驟變。爭吵的聲音覆蓋了我的哭聲,面紅耳赤的你們忽略了一切。我總是站在你的對立面與你保持對立,不管之前對我進行了多少金銀財寶的賄賂,和甜言蜜語的攻擊。你九牛二虎拉攏了多少次,我豪言壯語保證了多少次,全都不見效果了。耍賴皮的奸細總是光明正大的為敵方提供資源,幫助敵人順利的抗戰成功。你說我是你從古到今最無恥的戰友。那是我最喜歡的奸計。
那時的我,最討厭你醉酒時胡言亂語的神態。一步三顛的走動著,胡言亂語的嘮叨著,七拼八湊的才能說完一句話。說著那些我不明白的話,講著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憂愁與煩惱全都湧上臉龐,那是我不懂的語言。我只是會騙你拿出錢包,然後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第二天的時候,你肯定會把我抓住,先君子後小人的嚴刑逼供。你說我是你見過最趁人之危的小人。那是我最難得的機會。
如今我已長大,漸漸的不再讓你被感動,不再抱著你撒嬌,不再追著你跑,不再纏著你鬧。那顆槐樹慢慢變枯,那首兒歌漸漸忘記,那輛腳踏車也早已不見了蹤影。
如今我已長大,離你越來越遠,我粘著你歡笑的次數越來越少,我知道你生病的次數越來越少,我呆在你身邊的次數越來越少,我無視你吵鬧的次數越來越多,我習慣你喝醉的次數越來越多,我遠離你聲音的次數越來越多。
如今我已長大,沒有了屬於我們的感動,沒有了屬於我們的溫暖,沒有了屬於我們的秘密。增添了屬於我們的爭吵,增添了屬於我們的寒冷,增添了屬於我們的沉默。
如今我已長大,一直守在我身邊的你漸漸變老。歲月帶走了你的黑髮,帶來了你的蒼老。折磨了我的幼稚,摧殘了我的天真。
我已長大,不在身邊,但屬於我們的溫暖,一直一直珍藏在心中。沒有讓歲月抹殺,沒有讓時間擄拐。你給的溫暖,它陪著我走向更遠的遠方。蒼老的路上,我也會陪著你走向更遠的遠方。
向日葵一直渴望陽光,卻忽略了它腳下的大地。
向日葵一直渴望溫暖,卻忘記了它腳下的港灣。
向日葵一直渴望成長,卻忽略了它腳下的源泉。
這次,我不知如何才能回報,下次,我們一定要像約好的那樣,互換角色!這次,我帶著全部來向你索債,下次,你也帶著你的全部來討債。
這次,我是你的驕一定要記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