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

子在川上曰:天之蒼蒼,水波渺渺,鷗翔燕舞,清風飄蕩。緣何今無一人賞之?緣何皆只願肚囊之飽,不慮心靈之飢?

那自然不是儒家孔聖人的話。此間的“子”,應當解釋為“你”。我仍記得那天我們漫步在江畔,你突然間文縐縐地拋出上面這段話,驚起了三兩沙鷗。平靜的海面無故盪起兩道漣漪。

把你那半生不熟的文言文轉化為現代文,大約就是,既然世界上有這么美的風景,為什麼人們明明已衣食無憂卻依然不懂珍惜?對於你原話中的“無一人”,我是頗覺不妥的,不說那些環境工作者,就是前幾年啟東人民攜手共拒王子造紙的事件,都說明還是至少有人的。

然而,大處呢?我們只維持了自己的潔身自好,守著自己擁有的美麗直到忘記欣賞,卻也不願再伸一手去?

一百年內,馬爾地夫將被海水吞噬。

我帶著質詢的眼光看向你,你停駐腳步,視線向遠方散去在雲霧的交接處,幾條小船正慢慢地踱步,隨著海浪的翻滾而起伏。

川、海、景、人……人在做什麼呢?

人在塑造一個標準,人在被塑造成一個標準;人在發現自己的一切,人在被自己的一切毀滅;人在改造著世界……可世界從未想過改造人類。於是我們越來越背離自然,不斷地向前向前向前,不曾停駐腳步,不曾想過輪迴。

人在追求真理。而人們在掩蓋真理。

我不願再想下去了,我畏懼思想與現實的落差帶來的痛苦。你已在那邊良久,我走近,迎著你的影子問,你在想著什麼?

什麼?你回問。

你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它意味著什麼?

你嫣然一笑,道,有什麼可意味的,不覺得在這種意境下念幾句文言文特別美,像個真正的詩人嗎?

我沉默了。遠處煙籠的霧氣瀰漫過來。我,與你,與你的話,漸漸隱沒在那暗金的天際線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