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山印象

說起呼山,在我的記憶里,是一片牧草很豐富的地方,那裡地勢較為平坦開闊,早已成為當地的村民理想的“天然牧場”,每到農閒的季節,當地的農民都會將自己的牲畜趕到那裡,讓它們享受豐足的草料、自然的樂趣,繁衍生息,當地的人稱之為“放野牛”(放野牛就是人跟不在牛的旁邊守候,任它在山上自由生活),人們只要定期的察看便不會有事。

我的家就在呼山的對面,小時候,我是經常在呼山這個地方放牧的,那時,呼山一帶人煙較為稀少,偌大的一個地方,就那么兩小間屋子,橫在夕陽之外,顯得很蒼涼。長期客居這裡的人除了牧場的管理人員之外,還有一些高鼻子、藍眼睛的外國人,據說是澳大利亞的,他們在這裡有一片很大的牧場,長年都在此放牧。這些人在閒暇的時候,總是開著他們的轎車,不管是白天或黑夜,到處巡遊,察看地形,顯得很充實,從那時起,我第一次見到了平生以來所謂的轎車。當然偶爾也會碰見一些當地人,但他們大多都是來察看自家牲畜的,看了就走,一般不作停留。

這些牧場用打樁得鐵絲網圍著,面積很大,裡面的牧草長得異常旺盛,當地人的耕牛是不準進去的,要是進去了也會被驅趕到圈外。我們這些當地人更是不敢靠近半分,巡山的老人告訴我說,沒事時,請不要靠近鐵絲網,那上面是電網,當心觸電,會死人的,還說要是被那些外國人抓住了,會將人開膛破腹,拿去練油。就聽這么一說,在我們這些小孩的心裡是莫大的畏懼,只能站山丘之巔遠遠的觀望,現在想起來,真有點不可思議,只能說那時太小,也沒有見過世面。但值得慶幸的是,在這個時候又第一次聽到太陽能發電之說。

在農閒的季節,我們這些當地人的耕牛一般是攆上村子對面的呼山“放野牛”,等到收割完田中的稻穀,才把耕牛從山上攆下來,一窩的趕到田裡,將谷茬踩進稀泥里漚爛,我們傣家人成之為“踩田”,為種植下一季稻穀作準備。

祖父是一個地道的農民,每當稻田秧苗變得青綠之時,也就是農閒的時候,他就會帶上我一起去到呼山查看自家的耕牛,對於年少的我來說,這是十分快樂的事。平時農村的孩子沒什麼玩的,在家呆慣了,總覺得無所事事。每當這時候我就會像從籠中放飛的小鳥一般,投入廣闊的自然,盡情釋放自己心情。要知道,跟祖父上呼山有許多我感興趣的事,我可以跟在祖父的後面,邊走邊聽祖父講述過去的傳奇故事,什麼《梁山伯與祝英台》,什麼《田螺姑娘》,到現在我都記憶猶新,也曾為那纏綿悱惻、堅貞不屈的愛情故事所感染、所吸引,讓我懂得了什麼是良知,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我們走在曲折的山路上,雖然汗水打濕了衣襟,使人有些疲憊,但偶有山風拂面而過時,總讓人帶來幾分清爽和舒坦,如今這種心情是很難找到了。運氣好的時候,還會在白螞蟻的窩穴邊採到我們稱之為“飢縱”的蘑菇,也會在樹叢中碰見雀窩,有時窩裡還會有雀蛋或剛孵化不久的小雀,那時沒有袒護生靈、保護益鳥的意識,因此,每當被我遇見,它們總是在絕難逃,帶回來的雀蛋總是被我煮吃了,而那些剛孵化的幼鳥總是被我“養死”了,想想真有點荼毒生靈。當然這種“好運”是很少遇見的,在我的記憶里也只好像是兩三次而已。

幾經翻山越嶺,便到了地勢平坦開闊的地方,祖父告訴我,這就是呼山。在我的眼裡,呼山除了牧草豐盛之外,還缺乏水,即便有水,人是不能喝的,這些水都是下雨時聚匯在低洼處形成的死水塘,只能供牛羊飲用,水質青綠青綠的,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因此,每次上山前我和祖父都要帶足飲用水,如果不帶水,口渴時要得走較遠的山路到牧場上討水,很是費力。遇到乾旱的年月,這些水塘都會變乾,牛羊們只得走很遠的山路,到紅河邊飲水補給,喝飽飲足之後,又返回牧草豐盛的呼山進食。正因為這樣,有時人雖到達呼山,卻見不到自家的耕牛,只好翻山越嶺到紅河江邊查看,幾經上山下山,一天下來總有些疲勞,這種情況是我最不願遇到的。

呼山的地勢較為平坦,地勢起伏不大,在邊疆山區可算是“一馬平川”的那種地形吧,這裡雖是熱區,白天日光很強,但呼山是獨成一體的山樑,隨時都有山風,從河谷吹上來的清風,舒坦得可以讓人飛舞,任你馳騁於荒原曠野之巔。山的北面是紅河,南面是無名的小支流,流沙量很大,光著腳在水中行走,總讓人感到陿意萬分。

呼山是哀牢山脈的一部分,從遠處看,呼山就像一條龍,頭朝東,尾朝西,也許是大自然的天工巧奪,或許是鬼斧神工的造化,在紅河江水迂迴的地方,形成了頗有氣勢的“飲江龍”。此龍從西而來,經過火窖一般的紅河谷,口喝難耐,正在紅河江邊飲水呢!因此,當地人也稱之為“臥龍山”。當然在呼山上,還流傳著一些讓人神往、鬼魅離奇的傳奇故事,什麼“金牛的傳說”,“金兔子的傳說”,這些都是我從小就愛聽的不老的傳說。但隨著年齡的增長,這些故事和傳說,也在慢慢的淡忘,也不再相信那些離奇的講述,但有一點我很相信,就是呼山是塊富足的地方。

據祖父講,上世紀六十年代,曾經有一批稱之為“呼山民兵團”墾殖者在呼山一帶開發,種植過甘蔗等熱區作物,聽說甘蔗都長得很好,種植的“台灣甘蔗”有大人的手腕那么粗,水分多、口感好,其他農作物也長勢良好,但在開發過程中,死了很多人,有的病死,有的死於機械,後來這些人都不知不覺的走光了。據當地人說,是因為這些人壞了山體的龍脈,才遭此報應。之後,便荒廢了幾十年,直到近年元陽實施異地扶貧開發的時候。

時間流轉,十多年過去了,這裡不再是老模樣,當年我查看耕牛息腳的那棵大芒果樹不見了,這裡變成了巨大的水庫,那滿坡的荒草,變成了成片的甘蔗林,還有芒果、印楝、木薯等經濟作物,讓人感覺不到這就是當年我曾經多次到過的呼山,唯一留住的也只是昔日模糊的生活片斷。

如今路變寬了,彈石路修了起來,走進呼山,映入你眼帘的是寬闊的水泥衛生街道、整齊協調的房屋,紅磚綠瓦,掩映於青山碧空之間。街道兩旁蔥綠的印楝樹果實掛滿枝頭,雞鳴於綠樹之巔,狗吠與村落之間。追逐打鬧的孩子,休閒高談的人群,歡聲笑語不絕於耳。大小商鋪,商品充足,一個新興的小城鎮,悄然在呼山這一熱區廣袤的土地上崛起,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該村委會姓楊的支書告訴我,由於黨和國家的政策好,搬遷到這裡的村民,得到了很好的優待,分到了耕地,種上了甘蔗、木薯等經濟作物,移民年人均收入可達1000元以上,收入比在搬遷之前翻了幾十倍,這是異地搬遷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