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狐鳴

公元前22025年夏秋之交,大澤鄉一帶連日陰雨連綿,惡劣的天氣似乎在反映著時局的無奈。

大澤鄉本為低洼之地,連日的雨水使之變成一片汪洋。此時,一隊來自陽城、即將被分配到漁陽當戍卒的貧苦農民被困在期間,進退兩難,只得安營駐紮,等待天晴水退。偏偏雨不肯停,水只見漲不見退。

這時候,營地之中人心躁動,因為按照秦法,失期當斬,而他們看來已經不可能按時到達目的地了。戍卒的屯長,一個叫陳勝,一個叫吳廣,正在焦急地商討良策。

就在這微妙的時候,營地中突然發生了一系列“靈異”現象,似乎非人力所能解釋。

這天中午,部卒買了幾條大魚,帶回食用,其中一魚最大,腹甚膨脹,部卒用刀剖開,但見腹中藏著帛書。及展開一閱,書中卻有丹文,乃是“陳勝王”三字。眾人聞訊趨集,爭相看閱,引為畢生未見之奇事。這時候,陳勝卻氣定神閒,只是與吳廣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

當天晚上,風雨交加,西北風夾帶著雨水不斷撞擊著營地。一件恐怖的事情發生了。大夥聽到風聲之中似乎夾著狐狸的呼叫聲。起初聲浪模糊,及至凝神細聽,那聲音像人語,約略可辨。第一聲是大楚興,第二聲是陳勝王。大夥壯著膽子,仗著人多勢眾,一起去看個明白。

營外是一片荒郊,只有西北角上有古祠數間,掩藏在茂盛的古木之中。那“大楚興,陳勝王”的奇異的呼聲正是從古祠中傳出。其時叢林中隱約露著火光,似乎在跳動著,一會兒跳到這邊,一會兒跳到那邊,真是變幻離奇。火光和著奇異的呼聲,若隱若現。

眾人越看越怕,懷疑自己走進了幽冥世界之中,只因有令不準夜間私出,不敢久留,只得回營。

但從此,眾人都已經相信,有一種冥冥的力量在發揮作用,要使陳勝成為人中之王,跟著他做什麼事,都沒錯。

接著,便有了陳勝、吳廣砍殺將尉,揭竿而起,有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豪言壯語,有了張楚政權,有了一場席捲中國大地的前所未有的大變革。陳勝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確實真的像有一種冥冥的力量在指揮著這一切。

但只有陳勝、吳廣兩人心知肚明,那魚腹中的帛書,那古祠中的夜半呼聲,其實是他們的傑作,至於他們是如何弄出這一切的,那就需要我們發揮想像力自己去想像了。

那是陳勝、吳廣從平民到王侯轉變過程中的關鍵性一步。在這一步中,他們突破了來自心靈深處的某些頑固的束縛。

補記:在我們的歷史教科書中,陳勝、吳廣無疑是風雲人物,他們的言行,像“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像“揭竿而起”,一直被津津樂道著。唯有“魚腹藏書”、“篝火狐鳴”這一節卻被略去了。是認為他們在搞迷信而不堪提起嗎?我不這樣認為。這是“鬥爭策略”的問題,在起義初期,像陳勝、吳廣這樣沒有任何背景的平民特別需要一種聚集人氣的力量。這與張角利用“太平道”、洪秀全利用“拜上帝教”道理是一樣的,絲毫無損陳勝、吳廣作為起義英雄的光輝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