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這裡的天空總是籠罩著淺灰色，連空地的雜草也呈現暗濁的色調，隨著乾澀的風兒擺盪。我坐在窗內，老師的話語迅疾如常，我的大腦在高速運轉之下漸漸麻木。

作為高一新生，成長以一種華麗而絕望的姿態呈現在我們面前。堅決得不由分說，令人手足無措。那些相伴身旁的人影，面目不清，喜怒無辨，他們只是一群與你一樣的苦行者，沒有人存有餘力去給你一句鼓勵。所以如果有不幸你要自己承擔，安慰有時候捉襟見肘。我們就這樣告別過去，獨自踏上征途，通向生命不可知的隘口。

下課了，我快步走下樓梯，卻聽見雨聲如鼓，這才記起立在桌邊的傘，但身後人潮湧動，那些快速閃動的身影，從四面八方湧來。我妄圖去尋找一張熟悉的臉，去挽一隻有溫度的手臂，心卻在幾秒的掃視後，漸漸冷卻，我轉過身去，決絕地沖入了雨陣。雨聲敲落，像是時空里傳來那份憂傷的訴說，迷惘地揚起了水沫星子，像霧一般濃郁，將人籠罩，將影消蝕。

回到教室，一股濃郁的中藥味兒衝進我澀澀的鼻孔。這才發現我的桌上赫然放著一杯褐色的茶水，我看看一旁埋頭作業的同桌，不禁問道：“是你泡的嗎？”她面色篤定，雨後初霽的日光，打在她的臉上，溫暖有力，使我冰涼的身子起了一絲暖意。她緩緩抬頭，淺淺的說著，一切都顯得平和樸素：“喔，剛剛看你沒拿傘，本想和你合用的，哪知你跑的太快，我沒追上。現在課業繁重，真是不能感冒，所以我就幫你泡了一包藥，你就趁熱喝了吧。”說完，她淺淺一笑，重又低頭演算。一切平靜如常，仿佛沒有什麼被改變一樣。但她的話語恰似曠野里潔白的閃電，在被它擊中的那一剎那，心裡有一部分發生了永久性的碎裂。該改變的終究被改變了。

我緩慢地坐下，發白的雙手慢慢靠上透明的玻璃杯，暖意像躍動的精靈在我的周身環繞。心頭恰似流淌著一條解凍的河流，陽光下，花枝春滿。氤氳而上的乳白霧氣，迷濛了我的雙眼，升騰，搖曳成一首溫暖的詩。

總有一些溫暖屬於寂靜，在平淡的日子裡顯得波瀾不驚。像是一個隱匿在時光深處的老人，笑看世間萬物。只是偶爾造訪一下那年輕人冷落的心，一切便得以沉穩而平和的慢慢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