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微笑

越是困苦,微笑就越是珍貴,越是艱難,微笑越發值得記錄。

我奶奶曾經患有疑似淋巴癌的一種病,八十多歲的老人患有這樣的大病對她意味著什麼,我們都十分清楚。然而奶奶一直微笑,那微笑代表什麼,我曾不知曉,於是記錄了那微笑,想著長大後再翻開那份微笑,好好思索。現在,我長大了,也懂得了。奶奶是乘著歷史火車穿越“文革”、改革開放與科學發展觀時期的史學家。奶奶中年就失去爺爺,獨自一人撫養大七個兒女並都讓他們成家立業,那歲月的風霜雨露將她的眼眸肆虐得黯淡無光,匆匆光陰似一把長刀在奶奶臉頰上割下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

我曾問奶奶:“奶奶,您不會覺得這輩子太苦了嗎?”奶奶微笑:“每個人生下來時,神賜予的甜與苦都是相等的,我以前受的苦比別人多,所以現在享的甜也比別人多,所以我反倒感謝上天讓我受的苦。”奶奶語重心長地說完後微笑,我記錄了這個微笑,它是對社會的感恩,也是對人生的知足。

我又問奶奶:“奶奶,你害怕自己就這樣離開嗎?”奶奶微笑:“乖孫女,去天堂是好事,有什麼可怕的呢?在人間的生命是有限的,該走的走了才能挪出空地給該來的來啊,所以我走了以後,我希望我挪出的空地上能成就一位好人,希望我所散發的養料能隨風舞起,滋養每一位後代,哺育每一朵祖國的花。”奶奶微笑,我記錄下了這份微笑,那是對祖國的祝願,那是對後代的祈福。

爸爸跟我說過,爺爺死後,曾經有人向奶奶建議讓奶奶把孩子送一部分給親戚家養,一位婦道人家養七個兒女太不容易,奶奶堅決不送。後來怕別人夜裡抱走孩子,奶奶就總熬夜。我問奶奶:“奶奶,如果你只剩下三天日子了,你最想乾什麼?”奶奶微笑:“第一天做一大桌子菜吃個團圓飯,樂呵呵的;第二天到寺院裡去禱告,請神賜予我兒女平安幸福;第三天帶著孫子和孫女們玩一玩。”奶奶幸福地微笑,淚水模糊了視線。我記錄下這安詳的微笑,它是天下母親對子女無私而又博大的愛。

我記錄了奶奶的微笑,我要讓它存記在我的腦海中,任憑腦海中的魚兒撥動那蔥鬱的荇草去撩動那甜美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