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的深度

一個懶懶的下午,忽然收到朋友的簡訊:“最近好嗎?”很久沒有聯繫過了,這久違的問候顯得有些珍貴。我片刻之後回復了信息,頭腦中漸漸浮現出往昔的一幕幕歡聲笑語。十幾條簡訊下來,竟已然發覺心中似有千言萬語,然而幾十字的簡訊似乎又無從出口。隨後收到簡潔的四個字:“等我的信。”我頓時眼前一亮,撇開手機——飽含激動和焦急的等待開始了!

在傳達室,一個吱啞著的散發著乳膠和木材的混合香氣的老抽屜里,我把一沓信一封一封拿起,又放到一旁。終於看到一行熟悉的字型,後面還加了一個調皮的笑臉。我一把將那乳白的信封貼在胸前——漫長的十幾天,終於等到了!

你收到過信嗎?你可知道,那獨一無二的信封、封口的神秘感,還有正面的兩行地址,甚至兩地郵政的郵戳和中途輾轉的印章,都在明白地告訴你,這一份禮物是只屬於你一個人的,不可替代的,是無盡的掛念、陪伴和祝福!

從那天晚上起,就籌劃回信。一連三個星期,只要稍有空閒,便會立即想到信的內容。來信中,我曾經胡說過的一句什麼話竟也被記錄在案,奉為經典。我仿佛已經看到老朋友寫下一字一句時那時而飛揚的嘴角。於是,一連十幾個夜晚,享受著擠出來的寶貴時間,把白天想到的話、發生的故事仔仔細細編排在信紙上。那時候,大概已將近半夜,屋子裡靜悄悄的。桌上只留下一疊信紙,一支筆,還有密密麻麻寫滿七頁紙的來信。柔和的燈光鋪在乳白的信紙上。心中斟酌著字句,穩穩地把每個字寫好看。偶爾聽到窗外細細的風聲,玻璃上映著我與書桌的圖像,背景即是月光。常常,手心滲出的汗打濕了筆桿,寫到暢快處亦會忍俊不禁。這寧靜的只有心與自己對話的時刻,是那樣幸福、溫暖。

筆尖下畫過的每一筆,背後其實都是寫信人深深的思考和想念。寫信,也遠不止是念叨瑣事。當萬籟俱寂,只有內心供自己審視和解讀,信中的語句便正是自我的叩問和感慨。很多時候,一閃念之間的感悟或許並不深刻到難以忘懷,而當以字斟句酌的形式印在紙上,才真正融化入內心,達到更高的思考深度。

在當今這樣信息高速傳遞的時刻,靜下心來,找到一個僻靜之所,鋪開信紙,寫信,即是對內心最好的審視,對思想最高的凝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