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路

一切都陰暗而死氣,四野無人,惟有一位勞累的過客,在塵土中艱辛地跋涉。他乾渴、疲勞,他的身上滿是傷口,但他沒有休息。他必須往前走,儘管前面並沒有路——那裡有亂墳崗,也有野花野草,就是沒有路。但他知道自己要向前。只要能向前,哪怕沒有路,他也要走下去;他不願回頭,回到那吃人的社會、苦難的深淵。

——他就這樣走著。生時,他在走;死後,他仍在走。他永遠只是個過客,很少停留,只是往前走。那個疲勞的跋涉者在聲音的召喚下前行,我望著他,感受著他的內心,也希望聽到那神秘的聲音,承擔起什麼,走一走那布滿荊棘的無路的旅程。

先生在我的心中永遠是一個旅人,一個無可奈何的跋涉者。我知道,他要掀翻吃人的筵席,他要立人,他要拖著中國走出蒙昧、走向現代。他是個戰士,他要戰鬥。“他真冷酷,真無情”,膚淺的人們因為他戰士的形象而這樣評價他。但這只是對先生的誤解。當用心去感受先生時,我看到了先生的悲憫、痛苦與無奈。“救救孩子”,還記得先生喊出的這句話嗎?這是無奈的呼喊,這是痛苦的呼喊,只有悲天憫人者,才會喊出這樣撕心裂肺的話語。

“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從此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先生是有夢的,他將這個美好的夢化為了他的信念,他一生為之奮鬥的目標。可是,先生仍然迷茫,面對現實,他很無奈。他只能做絕望的反抗。在肩起閘門的那一刻,他心中的希望也許早已熄滅,因為他知道很可能根本沒有人願意走過去。想著想著,我忽然又看到了那個過客的形象——先生只是在路上,只是在荊棘中開拓、前行,他並不知道如何才能實現目標,於是也永遠到不了目的地。就這樣,他懷著信念與夢想,永遠在路上行走,流著汗水和鮮血,為後人多留下幾條可以走的路,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找到一條路,通向他心中堅守一生的夢想。

可是,我不禁慚愧了。今天,我們還有多少人記得先生一生的奮鬥,並繼承他的精神,繼續上路前行呢?先生死了,仍在行走;我們是生者,難道可以拋下這行走的責任嗎?

不,絕對不能!我們不能在原地徘徊,沉迷於物質的世界,醉生夢死虛度一生;也不能循著套路庸碌一生。前人為我們留下了許多路,但我們不能僅僅循著那些路前進。一個民族永遠需要孤獨的先行者,拆下肋骨當火把,在他們從荊棘中開闢出來的新路上,照耀著人們前行。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責任需要自己去承擔,我願做這樣的先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