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教官

李教官黑,而且矮,而且黑。

我去年沒有來軍訓,看到很多地方還覺得很新奇,到了食堂,就聽見他一本正經的說:“我要聽見你們屁股砸在凳子上的聲音。”然後我們就開始了沒完沒了的坐下,起立,坐下,再起立。在食堂另一半邊的同學和我說,每次吃飯看你們坐下起立坐下起立好逗啊。

李教官講話很好玩,人也很好玩。踢正步的時候,在我後面的男生一腳踩在了我的鞋子上,我趕緊停了下來。我們還沒怎么樣呢,他一個人在旁邊笑的直抖,不停的說踢正步還能踩掉鞋,我後面的男生是人才。

訓練的時候總是很開心——至少在訓練的時候是這么想的。不訓練的時候我很討厭他。先不提吃飯前的坐下與起立——有一回我們整整做了十遍——,第一天晚上,大家還不是很熟悉流程,匆匆忙忙洗完澡回來排隊洗衣服。正在手忙腳亂的時候他通知:“五班的九點半下樓集合。”我們聽到以後真是又氣又急。趕緊跑下樓以後,他冷著臉說:“蹲下!”我們莫名其妙的蹲了下來。他說:“團結就是力量,預備,唱。”驚訝不已的我們默默的開始唱。“聲音太小,再唱一遍。”再唱。“再來!”再唱。終於,在我們響亮的練習了“明白!懂了!到!”以後,終於在九點五十上樓了——十點熄燈。這個噩夢開始循環播放,除了有一天晚上集體看電影以外,我們每天晚上九點半下樓集合。

就是那次晚上看電影,因為澡提前洗完了,所以所有人都從頭到尾在那看。不停的有學生坐不住出去上廁所順便透個氣。我和班裡一個女生商議回宿舍拿水,我們走出禮堂,外面有一個守著的教官看了我們一眼沒說什麼,算是默許了。我們往宿舍方向走了好遠突然聽到後面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喊:“你們兩個回來!”禮堂那么黑,人那么多,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在哪兒看到我們出來了的。

這幾天學農都下著小雨。拉練走12km那天我還在想,情深深雨濛濛,在山上竹海邊打著傘走著路多美好,然後就聽見他說:“五班的傘都給我收起來!”雖然雨很小,但是密密的,我的劉海乾了濕濕了乾。往上看,前面有的班打著傘的,隊形已經歪了。再到後來,我們班連戴帽子的都沒了,大概是有覺悟了。

拔草的那個上午,每個班都分配了負責的地方。一聲令下我們就蹲下來開始拔草。無論是鋸齒草還是紮根很深怎么都拔不出來的草,還是爬來爬去的蚯蚓和肉蟲,甚至還有被不小心捅開了的螞蟻窩。我手上滿是土,袖子“哧”的滑了下來都沒有手把它擼上去。我們班整整拔了三塊地,他督促我們不準偷懶——別的班還會休息休息,我們都沒有。後來聽到別的教官說我們班拔草拔的好,一開心,我連手上被鋸齒草割的口子都一直到晚上才發現。

在集合的時候讓我們班蹲下的是我們教官,看電影前說再有聲音就蹲結果真的蹲了的是我們教官,下雨那天教所有學生唱歌的是我們教官,集合不許打傘拉練不許打傘的是我們教官,匯演那天踢正步踢的最慢最好的班的教官是我們教官,因為在樹底下風一吹會有雨下來就讓我們換個地方的是我們教官,晚上有一回專門集合鄭重其事說別用冷水洗澡的是我們教官。

因為我們教官,這次的學農軍訓很讓人懷念。臨走的那天我們一個個上車,他在車門口送我們上去。過了一會兒等前面車啟動了我們車也開了。我們迫不及待在視窗想跟他揮手說再見。

可是他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