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的

同樣喧囂的車站包裹著永遠吵鬧的人群。我在稀嚷中找了空位安定下來。在斜對面是一個土氣的中學生。或許是毒陽曬黑了皮膚,或許“天生麗質”。他黑黝的圓臉掛著靦腆的苟笑,死人一般的沒有容顏。我看不清他的眼,仿佛一層霧隔開了眼球,叫人看不真切。破里衫露出了衣襟,他抖了抖,似乎想要晃動我的視線,掩蓋他的“醜陋”。

我回過神,才知道從開始到現在,我一直盯著他。

過會,一個扎著小羊角辮的“年輕”中年婦女,“砰”地一下坐在他旁邊,婦女用審犯人的高分貝對他說“兒啊,車還沒到,你餓不餓?”他低沉著臉卻還掛著一絲苟笑,用特務接頭的小分貝說“喔,我不餓。”說完,又宛然而羞澀的一笑。

我似乎喜歡他笑的頻繁,因為總算為他的容顏增了點生氣,但我又討厭他笑的方式,好象故意在隱藏什麼?

他和他母親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呆坐在那裡,不好意思地等待另一個人開口。

我仍然無趣的死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不願錯過每一個有趣的細節。

這時,他的母親象想起了什麼,怔了一下,站了起來,翻翻他的包,長吁一口氣,又“砰”的坐了下去。“幸好,沒丟沒丟。”他母親象倖存者一樣拍拍受驚的心臟。“娘,什麼沒丟?”他總算想到要寒喧一番。“喔,聽說車站扒手多,我怕…呵呵。”他母親捂住嘴那么冷不丁的一笑,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我低下了頭,不再看這對母子。

漸漸地,我開始同情他們,從偏遠的小山村來到這熱鬧的大城市。處在這非凡喧囂中,卻還要撐著那樣不自在的笑來掩飾內心的不安,防範著對他們來說太陌生的城市。我想,這層隔閡注定要拉開農村與城市,空洞的不真的城鄉之情,更讓我頭皮發麻。

當我再抬頭時,這對小心的母子已經鑽進了陌生的人群。

我痛心,他們已經成了我內心被不斷改造的扭曲人物。

所以我害怕,害怕這樣的笑容里隱藏著愚昧的假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