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願與你相見歡作文1000字

我要講的故事,是我朋友的故事。

南舊剛轉來我們中學時,幾乎是所有人眼裡的“地痞流氓”,穿衣邋遢,鬍鬚及腮,看起來從不打理頭髮,連眼睛都只是半睜著,有著像是隨時可以倒地就睡的那種不精神。我原來的同桌出車禍請長假了,南舊也就“順理成章”地變成了我的同桌。

說實話,一開始我心裡真的是一百八十個不願意,但是沒有合適的理由拒絕,我也就成了全班同學的笑柄。

南舊從來不聽課,但總是求我幫他記筆記,我通常都只是草草記幾個字就把他的書推到一邊,他也不生氣,只是安靜地把我的字型描得像他的字跡。

南舊轉來快兩個月了,但他沒有像同學們預計的那樣常常惹是生非,同學們也就不再關心他的一舉一動了,只把他當傻子看待。

南舊悄悄告訴我,他喜歡上了一個高二的學姐,說她傾國傾城,是很多人追求的對象。看著南舊滿足的笑臉,我也笑了,我告訴他有愛就要勇敢去追求,南舊沒有回應,只是笑著。

第二天來上學,南舊更邋遢了,頭髮也亂糟糟的,臉上還有幾塊淤青。

南舊說,昨天下午放學他去找那個女孩告白了,情到深處就拉起了女孩的手,女孩下意識地打了他一個耳光,引起了周圍男生的注意,被幾個男生圍著打了將近五分鐘。我很想嘲笑他,但不知為何心中居然升起一絲同情和歉意。南舊還是笑著,強忍著嘴角的痛,苦笑著。

傍晚,操場的邊界能看到不余多時的如瀑的陽光,和南舊被血紅的陽光拉得很長的影子,他一圈一圈地跑跑停停,在教學樓都能聽到他聲嘶力竭的哭喊。

南舊後來告訴我,他知道什麼是痛了。

我想,南舊是把我當做他的兄弟了。

南舊請了一周的病假,也就逃過了期中考。老師同學都說他是故意的,但只有我知道,他是真的病了。

南舊返校那天,全班沒有一個人認出他來,濃密精神的短髮,乾淨帥氣的臉龐,愣是把校服穿出了走秀的感覺。同學們都說他變了,但我卻覺得他沒變,還是一樣地不聽課,讓我幫他記筆記,他再自己描一遍。

這次,我給他記滿了整面書的筆記。

家長會,第一次見到南舊的媽媽,是很乾練的職場女性的形象,南舊媽媽身上的名牌包、名牌首飾,都是別的同學的母親可望而不可及的。家長會開始,老師對南舊學習方面的問題只是草草代過,大部分時間都在說南舊的優點,南舊媽媽看著有些不耐煩,接著電話走出了教室,許久都不見回來,老師也沒說什麼,臉上還是擠出噁心的微笑。

南舊請我到他家過周末,我也就答應了。我只是想看看有錢人的生活是怎樣的。

南舊的家在郊區的海邊,是一幢不大也不小的三層洋房。一進門就有一種富麗堂皇的氣息,但更顯眼的是餐桌上、鋼琴上、電視旁都有南舊和他媽媽的合照,顯得十分親密,但唯獨看不到南舊爸爸的身影。我問南舊他爸爸去哪了,南舊的眼神又慵懶了下來,用手指在嘴邊比了個靜音的手勢,我也就不再多問。

午飯過後,南舊帶著我出去看海。也許因為這裡是郊區的緣故,海灘上幾乎看不到人影。我和南舊坐在離海很近的地方,近到都能感覺到海水溢過細沙浸濕我的褲子。雖是夏天,南舊卻穿著黑色的風衣,他抱著雙膝,像是整個人都縮進了黑暗之中,海風吹走了我的炎熱,卻感覺給他敷上了一層冰霜,他越抱越緊,直到他本來魁梧的身軀都變得嬌小起來。我們就這樣安靜地坐了好久,南舊不說話,我也就只是看著深藍的海發獃。

南舊張開了口,好似要說什麼,但又馬上閉合,想了想,問我能不能保證不要告訴其他人,我重重地點點頭,盡力讓他相信我,他也就放心地告訴了我一切。

南舊的爸爸和媽媽各有一個公司,爸爸因為偷稅正在坐牢,本來陽光的他也變得萎靡不振,許多嫉妒他家有錢的學生就開始對他大打出手,他也不還手,只是帶著滿臉淤青回家,老師也對他被打的事視而不見,他的媽媽只好給他轉學,在來這個學校前他已經轉過了五次學,他在每個學校都待不過期中,就又被打得無奈轉校,他也變得一天比一天消極,一天比一天邋遢。但轉來我們學校後,他第一次被打是因為一個女生,他才開始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至於筆記,南舊說他對學習從來就沒有興趣,但他媽媽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一頁像是他認真聽課記的筆記也許會給他媽媽一絲希望。

他的話和海浪的聲音交織著,我聽到了一個少年真正的心聲。

上課,我依舊幫他記筆記,但我也耐心給他解釋了筆記的意思和原理。後來,南舊就開始自己記筆記,從不聽課到睡一半聽一半,僅僅只是一周的變化。我告訴他,認真起來的男生很帥,他笑了,是那種陽光的笑。

一切都靜靜地改變著。

自從南舊變得衣冠楚楚之後,每天他的抽屜里都會有幾封情書,有本班的,也有隔壁班的,他不打開,也不扔掉,只是把它們整齊地放在抽屜的角落,一天一天,越攢越多。

月末大掃除,一個男生突然把南舊抽屜里的情書全部抱出來,大聲吼著:“看啊!我們的大帥哥有那么多情書哎!等等等等,呦!還有隔壁班班花的!”班裡頓時騷亂起來。南舊緊緊地拽著掃帚,站在角落,沉默著。

不久後,全年級都知道了南舊的事。南舊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我卻很擔心,沒有人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

果然,那天放學,我看到南舊癱坐在教學樓一樓樓梯口,像被人抽走了骨架一般無力地蜷縮在牆角,他不一句話,只是對我笑著,強忍著嘴角的痛,苦笑著。

自從我把南舊送到醫院後,就沒再見過他,無意中聽到老師們的談話才知道,南舊又轉學了,這次他轉去了美國,南舊變回了那個原來的南舊。

我左邊的位置空了,又空了。

下晚自習後一個人回家,這條路很暗,路上行人很少,路燈微黃的燈光弱弱地照映著一小片地方,有個乞丐躺在路燈下,頭髮凌亂,衣衫襤褸,鬍子及腮,半閉著的雙眼透露著萎靡的氣息,和一開始的南舊很像,但我並不覺得他很熟悉,反而害怕起這個陌生人,我加快了腳步,跑向明亮的大路。

光陰以南,年華以北,北沓南舊,南舊北沓。

“即使含著淚,低著眉,傷心地笑著,也要與一些久別的故人,相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