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之美

又是一場秋雨過了,秋風漸緊,挨著秋天的裙裾坐下,在歐陽修厚重的秋聲里解讀落葉。

一片、兩片、三片、、、、、、落葉就這樣懷揣著一顆恬淡從容的素心,再走完了一個生命的旅程之後,悄然而落。落葉總給人一種成熟的敦厚的愛與被愛的美感。即使一片不起眼的落葉,只因了她生命中的意蘊,便也有了“浩然養正氣”的風骨與“靜思觀大千”的胸懷,落葉坦蕩,自現柔情與風骨。

要完美體驗落葉的風韻,就必須從滾滾紅塵的繁雜人士俗物中脫身,用於自己孤獨時刻。在大割大舍,大離大棄,兩袖一甩,便是清風明月的心境裡,用一雙關照世界的眼睛,才能解讀落葉的神性之美。夕陽里的落葉輝煌而又壯美,秋雨中的落葉頑強而又悽美,黃昏里的落葉溫婉而柔美。落葉,總以她沉默的、質樸的美佇立。足踏意念與意念的空無之境,任憑落葉輕輕拍打肩膀,細聽落葉的傾訴:是枝繁葉茂的回憶?生命成熟的慷慨?凋謝的悲壯?還是對大地的皈依與嚮往呢?只有一些愛一些傷感,在我的心中慢慢磋磨。無言的巨大不是人人和每時每刻都能感知的。

一片落葉在秋風裡輕搖,像一隻嬰兒的手,摟著母體久久不願離開。我的心不禁一沉:愛是有代價的,自然界也是如此。目睹落葉離開的過程使一次靈魂的洗禮。分離後的落葉並非直落,而是繞樹幹飄蕩半圈後才依依離去,纏綿在大地的懷抱里。一片落葉和母體的分離過程竟是如此難捨難棄,令我的心境顫不已。看似飄落,不是飄落,是一份纏纏綿綿的牽掛。只為對母體的一片深情,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再深深的愛過一次,含淚寫完最後一片激情,欣然而逝。落葉也是刻骨,使一次內在精神生命的完成。順隨生命的瞬息過程,啜飲秋露到最後一滴,隨著秋風的搖曳,金黃色的葉片簌然而落,褐紅色的脈絡清晰可尋。片刻,一切心靈懂得的語言,都在情感的激動中沉默。有時,落葉聚成一堆,互相擁擠著,有著羞澀和甜蜜的呼吸,像是愛情的絮絮地談心。此時的落葉已被歲月侵蝕過,不會再因脫離母體而自苦,反而得到一份坦然、從容、無欲則剛、得失隨緣的果決。

那翩翩落葉,如頁頁書卷,記載著生命所曾有過的夢。到了該告別什麼的年齡就告別什麼,這世界沒有什麼是永遠的。歲月就是用這樣一直看不見的手,書寫著滄桑世界的一個又一個輪迴。我突然想起,莫斯科郊外那片片白樺林樹葉吹奏出那憂鬱而略帶感傷的鏇律,給我們帶來的是茫茫雪原的遼闊和精神的深邃;北歐落葉那樣驚人的羞澀和內心的狂舞,帶來的是對生命的怎樣的一種熱情啊!但落葉在中國文人墨客眼裡為何總是飄落、凋零?總是寄寓著對季節的敏感和人事淒涼的愁緒?也許是不同的人文因素造就不同的心境吧!來時偶然,走是必然,生命的路途總要步入終結。時間只是一個概念,千萬年與一瞬,沒有本質的區別,不同的只是過程,看是否從容不迫地活出自己的樣式來。若能保持對生活從容的步履,以自己生命的激情愛過恨過,也算沒白到世間一回。落葉做到了!

落葉也多少暗示了一個生命的過程看那飄然而逝的落葉,我弄不清失去什麼,也弄不清需要什麼。但我知道,落葉不是美人遲暮不是傷心漂泊,更不是愛情與生命的終結。慈愛終究是一方沃土,希望是一個有生命的生命。冥冥之中,那片片落葉不正又在孕育一個蓬勃的春天?瀟瀟灑灑的落葉飄揚的永遠是綠色的旗幟。

一切都在某種契機之中,不能點破,也不能遺忘。有一種情緒,落葉無需知道,而你我卻心裡明白。我只想與落葉和和睦睦、朦朦朧朧在暗中進行。

落葉之美,美在神性與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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