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散文

清明時節,無雨無風,只有冷氣在威逼著欲歸的人。路上行人,把頭深深地埋在衣領里,匆匆地往回趕。趕去先祖的墳前,致以久違地悼念,燒紙化錢,期望在煉獄的靈魂免受饑寒。

春節過了好一陣子,連驚蟄都過了,可溫度依然不見回升。人們好像已經習慣了冷風寒意的侵擾,心底似乎把春天給淡忘了。然而,在翻過最後一架溝壑的時候,在途經九九一十八彎,就要繞上原畔的時候,猛然發現川道兩邊的懸崖上閃爍著的一處嫩黃。不,還有幾處嫩黃,在我的眼前已經連成一片。它們仿佛是黃色的火焰,太陽的光芒,讓我的心中感到一絲暖意,甚至是強烈的震撼。絕滅的希望之樹,終於復甦了。然而點燃我心中光明之火的,僅僅是那些夏季的時候就會隱跡於高樹灌木叢中的迎春花或者野桃樹吧。

再往前走,再往東南方向,一路上菜花低矮,似在迎候遠方歸來的遊子。可它們實在是太矮小了,配不上“兒童急走追黃蝶”的名句。然而,確實有白色的粉蝶偶爾早眼前穿梭,絲毫不畏簌簌的寒風。

再走,再往前走,就是我魂牽夢繞的村莊。我怕與它照面,新建的房屋以掩蓋了往日的滄桑,我已認不出它了。然而,舊日的場院還在,杏花已經含苞怒放,笑盈盈地在那裡釋放馨香。庭院裡,南院就是母親生前手植的一株杏樹,母親沒有看到它的花香,我也沒有嘗到它的甜果,然而我卻看到了它開放的勝景——一朵挨著一朵、一朵擠著一朵,熱鬧紛繁。它為誰開花,又為誰結果呢?我們不要求全責備,人為地干涉一株樹的自由,它是為自己開花,它也是為大自然開花,關我們人什麼事呢?

燒化紙錢,灰飛煙滅,連同那久已約定的吊念。愁雲慘澹,春雷不響,只有詭異的風從陰暗的地方吹來,掃蕩了整個山鄉。回鄉是歸去,離鄉也是歸去,我們都是不安定的驚魂,在四下漂泊,等將來累了,走不動了,我們都會拱起一個小小的土包。那時,誰又會前來心祭呢?

且不管它吧,那個令人斷魂的清明節。日間就感到許多的暖意,使得人們急不迭地褪掉鐵甲似的棉衣,換換上彩色繽紛的袷衣或單一。氣溫驟然回升,季節仿佛一下子跳到了夏季。柳條越扯越長,越扯越綠,嫩綠的顏色是那樣鮮亮,難怪人們把綠色當做生命的象徵。暖風亟亟,撲面春來,一周不出門,出了門,就看見公路兩邊繁花似錦:桃李爭妍,梨花似雪,菜花成片……那花門,一路歌唱,一路起伏,一路波濤澎湃,仿佛是在演出一幕氣勢恢宏的春之舞曲。

在眾多的花叢中,有一種樹的場面最為盛大。——那就是蘋果樹,山區人的“搖錢樹”。它們被勤勞的主人修剪的整齊一律,以為大家不但要求產量,而且要求質量,希望樹上結出的果子個個都是商品果,秋季豐收的時候能夠買個好價錢,這樣致富奔小康才有了希望,日子才有了奔頭。成片的果樹仿佛盛裝的舞女,伸展著頎長的臂膀,抖動著滿身繁花,在廣場上領舞。沒有呼喝,沒有號令,也不需要呼喝,也不需要號令,這微風,這暖陽,這蔚藍的天空,這潔白的雲朵,這共舞的小燕子,就是最佳的節拍,最熱烈的掌聲,最燦爛的笑容。

喔,花海,你以無與倫比的熱情,構築起這個美輪美奐的勝春。

我要說:你是我的最愛;什麼時候雨下了,那是你最令人感動的淚滴,飄零在四月的天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