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伴們喊著跳著往家裡跑,“王貨郎子來了!王貨郎子來了!”
一位白鬍子老頭,從屯東頭火紅的太陽光潤中走來,搖著撥浪鼓,一陣叮叮噹噹鈴聲響後,在屯子中間停下了,幾聲“碎銅爛鐵馬掌釘換錢了!”打破了小村的寧靜,順著絲絲縷縷金色的光線,我眼睛裡閃著金星,用舌頭下意識地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偷窺那貨筐里花花綠綠誘人的糖塊,津液直往肚子裡咽,一股糖球的甜香順著鼻咽沁入肺腑。我跑過去和小夥伴們把貨郎子圍個水瀉不通,老頭還是從伸著小腦袋瓜子的人群中一眼把我認出來,他從糖盒子裡抓幾塊糖球,“給你,小子!” 我順嘴說:“不要!”手確先伸過去了,一隻小手攥著七塊糖,撒腿就往家跑,邊跑邊往嘴裡塞一塊糖,跑路使上下牙對齒,都把嘴裡的糖嚼碎了,手心的汗水已經把糖的顏色印在了手心上,五顏六色的,就像一隻蝴蝶落在手心上,當我找到一個半截的馬掌釘,剛要反身走時,媽媽出現在我面前,媽媽早就從窗台上看個究竟, “你姥爺又給你糖了?姥爺也不容易,不能老要人家的東西。”媽媽笑著對我說,我臉通紅地說,“不是我要的,是姥爺給我的!”當我反回時,一幫小媳婦又把老頭圍上了,挑選針頭線腦,我把馬掌釘遞過去時,老人家又給我抓一大把糖,這時媽媽也尾隨我來了,手裡拿著一雙棉花包鞋,讓姥爺試穿,姥爺穿上新棉鞋,站在咯吱響聲冰茬的地上,臉笑成了一朵核桃花。
我漸漸長大之後,才知道那王貨郎子是一位孤寡老人,沒兒沒女,與我家並沒有血緣關係,每次來都給我一把糖,後來我真的管他老人家叫起了甜甜的姥爺,每次他都“唉!”地一聲,看著我笑了笑,看得出來,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他也好像吃了糖塊,甜到了心裡,。
那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一幕,夕陽的餘輝里映著一位孤寂馱背的老人身影,他牽著一縷炊煙向村外走去,我嘴裡含著甜蜜目送,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姥爺,滄桑的畫面凝固在我的腦海里,四十多年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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