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冬天遲到了。
快到“大雪”之際才飄起了小雪花。
茶果妻按家鄉的風俗,帶著三歲的兒子來給茶果燒“滿百”紙。
茶果生前是漳水河道班的班長。1999年8月15日,突降暴雨,山洪暴發。在生與死的考驗面前他挺身而出,在咆哮的洪水中搶救、轉移了數百名父老鄉親。當他把最後一名女青年托上高坡時,不幸被倒下的電桿擊中,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茶果的墓就在道班對面的小山坡上,那是鄉親們的意思。他們說:“茶果班長生在漳水河護路,死了也是我們漳河地方的人,他是我們的保護神哩。”
茶果妻在“抗洪勇士”墓碑下燃起一堆火紙。一縷青煙過後,紙灰雪花打著鏇兒飛在長滿鮮茶果的山坡上。
直到現在茶果妻仍然像在一場惡夢之中。他心中想,茶果咋會一夜色之間別離她們母子而一去不返呢?
她像又回到5年前那個永世難忘的冬夜。
那是他們的新婚之夜。當客人散盡後,他們倆互挽著臂膀進入一間普通農舍,那就是他(她)們的新房。
她,這位國小教師盯著灌了幾杯苞谷酒的茶果突然問道:“啥名不好聽,你爹媽咋給你起了這個名哩?”
他閃亮著一雙烔烔有神的眸子,回答說:“我爹媽說,茶果夏不怕乾旱炎熱,冬不怕冰封雪蓋,風裡能生,雨里能長。即使在貧瘠的土地中也能獲得永生。我們家住在山區,家裡窮,有個兒子就要具備茶果的個性。”
他又說:“山裡的茶果還有另一具名字。”
“啥名?”她問。“雪裡紅。就像你圓圓的粉紅色的臉蛋。”她突然用雙手捧起她紅撲撲的兩頰,在她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來了個大敝氣和長吻。“ 哎呀,你壞,你壞!”她驚叫一聲,揮動雙拳在他寬厚的胸脯上使頸擂。
“嘻,嘻!”窗外一陣嘻笑和趕鴨子般的腳步聲。
“噓——”茶果拉滅了電燈…….
“媽媽,我要!”兒子一聲呼喚把她從深情的回憶中拉回。她用小手指著山坡上一簇簇紅燦燦的鮮茶果。鮮茶果搖曳著腰枝地飛舞的雪花中真的成了雪裡紅。她站起身,向那株鮮茶果走去。或許是有點激動,或許是載著400度近視眼鏡的緣故,在攀折鮮茶果時被刺扎了一下。
她“哎喲”一聲把食指放在口中吮。
“媽媽,血!”
“不,兒子,這是你爸在親侯我們哩!”
採摘了鮮茶果,她轉過身,望著公路,望著緩緩流淌的漳河,望著遠山一簇簇紅茶果,心中升起一團火焰。她想:“我要申請調到道班工作,我要像茶果一樣在這裡紮根。”
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由衷的喜悅。她忍不住高志呼喚:“雪裡紅,我永遠愛你!”
雪花紛紛揚揚。“小雪雪滿天,來年定豐年。”明年春天,這塊土地上一定會生出更多的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