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上午,鞭炮聲此起彼伏,遠遠近近。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一座城市寬闊的大街上,退休幹部老高漫無目的的在轉悠。
“爸爸,過年我不回去了,我們那裡的鞭炮聲真大啊。你把我們那裡過年的照片用手機發過來好了。”一個青年人臉上洋溢著笑容,在高高興興地打電話。“小伙子,聽口音是陝西的,剛才和誰說話?”老高有些嫉妒地問道。“大伯,我和我爸說話,過年回不去了,給老爸打個電話,聽聽家裡放鞭炮的聲音,看看過年家裡門上的對聯。”青年人笑著說:“大伯,為了養家餬口,我在這裡打工幾年了都不能回家過年。明年,一定回家過年。無論我飛多遠,家鄉的爸媽始終牽著我這個風箏啊。現在有個手機真好,雖然回不去,照樣可以和我把我媽說話啊。”老高笑笑說:“你們真幸福。”
老高背著手,在打量著面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來這裡工作30年了,兒子、女兒都成了家。一個在美國工作,一個在英國工作。老伴去世幾年了。最近幾年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愈發感到寂寞和孤獨。尤其是怕春節,怕中秋節。過年這幾天,最煩人。一想到遠在北方黃土高原的老家,就念想早已過世的父母。想著想著,老淚就縱橫而下。春節的根,其實就在那遙遠的老家。老高抹去淚水,望著這座每到過年就寂寞下來的城市,愈發想念自己在西安城裡過春節的味道。那時,貼對聯,穿新衣,戴新帽,放鞭炮,跟著爸媽,吃羊肉泡饃,逛廟會,登城牆,到鄉下看社火。口福、耳福、眼福,美滋滋的,過年的味道至今還停留著老高淡淡的記憶深處。想著想著,老高來到經常光顧的家鄉飯館門前。哎呀,關門了,開門只能等到春節後來。正往回走,碰見曾經一起來這裡工作的好友老曹,就問:“老夥計,今年不回老家了?”“不了,明天兒子接我們到杭州過年。女兒說,明年接我們到廣西過年。”老曹給老高發了一根香菸說:“你兩個娃娃都在國外,為什麼不接你到美國、英國過年?”“哎,一言難盡。”老高滿臉不高興,心裡有些失衡地說:“老夥計,他們都說忙,這過年時候我就悶得慌。他們給我寄回來不少錢,還有鮮花。可是,我並不缺少這些啊。”“那么,你就坐飛機回老家過年好了。”“老家,老家,我的老家啊”老高情緒突然失控了,哽咽著說:“老家已經沒有親人了。”老曹說:“怎么能沒有親人呢,你爸媽不是還在老家。他們雖然去世多年了,但是逢年過節還是想念你的,他們過年也要花錢,等你給他們上墳燒紙錢呢。”老曹的一番話,老高緩過神來說:“好,今天就訂機票,今年我要回家過年。”
老高背著手,哼著秦腔,臉上綻放著笑容。回到家,他給兒子和女兒打了電話。兒子說:“爸爸,你那么大歲數,你獨自回家,我們不放心。”女兒說:“爸爸,你那個小村莊,有什麼留戀的?到那裡過年,有什麼意思和味道?我們給你那么多錢,想吃什麼,就吃什麼,過年就過個開開心心。幹嘛要跑到幾千里外那個破村莊?”老高聽了兒女的話,有些生氣,說:“你們到國外倒囊在,倒舒服,你們為什麼不接我到你們那裡過年?為什麼不回家過年?我現在要回老家,倒假惺惺,裝起孝順來了。告訴你們,我就是死在老家,我高興。”老高掛斷電話,繼續哼著秦腔,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老家過年。兒子和女兒的長途電話不停打來,老高自己做了個鬼臉,拔掉電話線,關掉手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窗外,鞭炮聲依然此起彼伏。雖然沒有回到老家,老高看著朋友送來的飛機票,似乎呼吸到了家鄉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