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裝情結

我的一位老同學,博士畢業後分到一所部隊院校,重逢時,他那一身漂亮的軍裝,引出我舊時的一個情結。

小時候體弱多病,常被小夥伴欺負,雖然反抗,卻弱不敵強。於是暗下決心,長大一定要參軍,這件事想得多了,便纏繞成了一個情結。

念國小五年級,“文革”開始,學校停課,我得以提前當“兵”(紅衛兵)。著一身新嶄嶄的軍裝,那種感覺,絕不亞於今天穿一套正宗的皮爾·卡丹。穿的人多了,供不應求,形成“賣方市場”,導致大量“假冒偽劣產品”的出現。我記得,辨別真假軍衣,不看別的,就看紐扣。真軍衣的紐扣,凸出的五角星上面,有豎排的“八一”二字,紐扣背面的扣眼是銅的。而假軍衣的紐扣,正面沒有“八一”,反面沒有銅扣眼。軍衣穿久了,洗得發白,拿到洗染店加色時,必須先把軍衣上的紐扣全部剪下來,否則,等你的衣服加完色,就只剩軍衣不見紐扣了。

到了參軍的年齡卻不能如願,原因是“家庭出身”與“社會關係”。於是退而求其次,在插隊落戶的那個村子裡申請當民兵,是“候補”的,只能參加一些非軍事活動,比如給五保戶擔水送柴,給烈軍屬貼對聯等等,不發槍,也沒有軍衣。

村里一位參軍的小伙子回家探親,同他達成協定:我代他寫一封求愛信,他把軍衣借給我拍照。照片至今還在,紅領章紅帽徽映著笑臉,只是笑得有些勉強有些憂鬱。

明知參軍無望,依然渴望參軍,直到考上大學,對“軍裝”的青睞仍不減當年。用積攢下來的一個學期的助學金,到廣埠屯商店買了一套正宗的軍衣。

都說我們班有兩名軍人,一個是冒牌的我,一個是部隊學員李君。現在想來,李君的與眾不同,就在於他“不做”許多事。比如,他不給女孩子寫情書,他不故意地學雷鋒做好事,他不為了人黨三天兩頭地向輔導員匯報思想,不為考高分而找老師“套題”,也不提前一兩個月進人“複習狀態”……嚴格地說,李君是我認識並熟悉的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