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的碎影在記憶長河中顯得那般可貴，驀然回首那瞬，斜陽下批改作業的身影化作溫柔明媚的詩與意。
嚴厲的詩與溫柔的意，是她全部的美。
記憶中的她是那樣的嚴肅，罵人的時候兇狠的黑眸死死盯住你的眼，氣壓低得如萬米高空。深邃到不帶任何感情的瞳孔冷冷掃過我們的臉頰，冷得我們耳根泛紅。
無論是作業未交還是上學遲到、聽寫未過等諸如此類瑣事，全然逃不離那老師的雙眼。生氣了，她直接甩下無辜的作業本，聽到作業本在地上發出的痛苦呻吟，整個人的心都劇烈抖動幾番。
指責時短暫的沉默如利劍，腦海中不由得反省自己所有犯下的事。畏恐多於敬佩在心頭。
她的詩意，我們不懂。
教師節午間，我端著禮物徘徊在辦公室門外，敬畏絆住了我的腳步。
她正在批改作業。
她的頭埋在書本里，或近視或老花的雙眼使她不得不靠近本子，再近一點。她雙眉緊鎖，似在為這個答案而思考。泛白指節緊緊攥住本子，象牙白的紙面，上面紅色筆跡斑駁開來。
窗外有絲縷陽光透過樹影照在她臉上，她對待書本的更加那么緩，那么柔，如同慈愛的母親待兒一般。蠟黃臉龐不再是平日的嚴肅，眼角魚尾紋也舒張開了，四周的溫度，是詩意的溫度。
望著因為別的老師收到禮物而心存艷羨的她，我下定決心邁開步伐。
她抬頭了，原本無色的眼眸抹上亮麗的喜悅的色彩，柔和的月的痕跡印在她臉上，緩緩扯開一臉笑顏。
我飛快地將禮物遞出：“教師節快樂!”
她怔了，原來上揚的眉哀哀地落下，扯出眼尾的細紋也漸漸回縮，那雙眼帶了一絲安慰，帶了一抹感傷，帶了一縷喜悅，直直撞擊上我的眼——許是逆光，眼眶中的晶亮在黯淡中格外刺眼。
“這是教師節……”她咽住了，“我唯一收到的禮物。”
唯一……唯一……
我喃喃道。
一抹苦澀在心中泛濫開來。
她又在改作業了，我相信，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她改作業的那些瞬間，洋溢著詩意，也洋溢了溫柔。
她的詩意，用嚴厲來偽裝，剝開冰冷外表下，是愛生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