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春天到秋天的雪
大概80年代出生的人，都是沒有故鄉的孩子。我們喜歡遊走在世界的角落，永遠享受和適應在路上的感覺。
——題記
一 期待一場雪
上一秒在武漢，這一秒在長沙。去年和今年，很奇怪的輪迴。情緒低沉，甚至失望，都成不了我回來的理由。我想看到武漢的一場雪，最後還是不能如願。
去年的天氣比著今年，嚴寒了很多。如果我現在仍然身在武漢，雪還是沒能落下來。即使有雪，也許那景都不是我心中所希望的景了。即使看見再晶瑩剔透的物體，在我被社會浸染的眼睛裡，又會是什麼樣子呢？當很多殘忍的事實擺在思想的邊緣時，我甚至已經顧不上雪是否能夠落下，又是否能夠落在我想要的地方了。
殘忍或者污損，我已經不再是一個感性的人。總在有意無意中以理性的態度去觀察這個世界，思考所有我見到或者經歷到的事情。順境或者逆境，已不能讓一個人興奮和悲情，當面對這個悲情的世界，我的私人情感又能算什麼呢？
很多事情我都不願意去觸及，我害怕我的情緒。這堆非理性的情緒會讓我手足無措，失去該有的理智。可是，我的這些思考就能讓我安心嗎？在面對這世間種種時，我以為，謹慎我的言行，就可以不讓我的舌頭犯罪。而我的身體和頭腦是否又在不斷的犯罪呢？在期待雪的思維中，我的期待並非單純。
在西餐廳，坐在我旁邊的是一家三代：老奶奶、爸爸和小女兒。老奶奶大概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吃東西都很拘謹見我一直望著她，拿在手裡的食物又放下了，對我微微一笑。然後自言自語了一句：“要是下一場雪多好啊！”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我也微微一笑，想著雪落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爸爸也附和著說：“是啊，應該要下雪了。家裡應該已經白茫茫了，山裡的樹上都是冰稜子吧!”女孩也說：“下雪了可以滾雪球，堆雪人了。”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想要一場雪。那幸福的一家，也在想著雪，想著家鄉或者快樂。雪落在哪裡都不一樣，落在農村和城市的雪有區別，落在家鄉和異鄉的雪不同。在這個冬天，每個人都在想著雪什麼時候落，落在什麼地方。也許雪落的時候，就是冬天來臨的時候。或許雪落之後，春天就來了呢？那場雪，不要落在別處，就落在心裡。
二告訴我什麼是雪？
冬至剛過，畢竟嚴寒才來，我就如此期望雪的到來，期望那冰冷早一點來，又早一點走。冬至那天，你早早地出門，早早地回來。你告訴我，這天就像是西方的萬聖節，很多鬼怪在夜晚會混進人群中，這天不能在外遊蕩太晚。你是那樣的可愛，也有一點害怕著。害怕並不代表著你有著柔弱，人總得有害怕的，只是每個人害怕的事物不一樣罷了。我害怕的是分別和離開，對鬼怪，我總是以為沒有見到便不存在。這個世界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在外漂泊這些年，我對人的害怕更甚於對鬼的恐懼。
你說，好希望下一場雪。你對雪的感情不同於我，我希望雪能夠掩埋這個世界的污穢，而你是希望雪能夠讓我們更多的看清楚真相。你會穿得厚厚的、暖暖的，在雪地里行走，在每個腳印和身影中找到別人存在的痕跡和發生的事情。你總是用著好奇的眼光看著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也一直好奇和後怕並存著。我呢？我則在思考，我總是會去思考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就像“什麼是雪”。
什麼是雪？雪是天空中的水汽經凝華而來的固態降水。字典上這樣說。不，我不要這樣的解釋。字面上的解釋對我這樣麻木的人來說已經失效。我也曾是一個坐在課桌上將手反在背里聽著老師講課的人，我也曾經那樣如饑似渴的啃著那些精神食糧。然而，精神食量畢竟沒有一碗米飯來得踏實。現在，我寧願看看電影，品品美食，會會朋友，或者期待著一場大雪的到來。我追問著雪對我來說有著什麼真正含義，對於知識來說，我是在反叛，這樣的態度和做法越來越甚，以致我無法抵制。我壓根不打算抵制。這個世界總是需要異類來告訴人們對和錯的界限，我還只能算半個。
我從春天開始就在期盼著雪。在春雨淅淅瀝瀝的聲音中，渴望著雪落無聲。雪對我的意義就是寧靜這樣簡單么？XX年元月某天，當我半夜醒來，看見漫天雪花飛舞，大地鋪上白色地毯的時候，我是那樣的興奮。然而到了清晨，那些雪被踩上腳印，被太陽融化的時候，過去的沮喪情緒告訴我，比雪落更寧靜的是夜晚，比夜晚更寧靜的是死亡。我所需要的，僅僅是看到雪，看到夜晚如同白晝一樣亮。也許在我心中，雪的含義就是一種光明。但我始終不明白，“雪”這個詞為什麼讓我思考？為什麼我只想到“雪”而想不到“雨”或者“蠟燭”？那讓我興奮的“雪”究竟意味著什麼？沒有“雪”的地方缺少什麼？在雪落的時候，我就應該能猜到雪融時候的結局。可我沒有猜。我拒絕著獲取悲傷經驗，如同我拒絕感性情緒一樣。
三 消失如同雪融化
雪影依舊在，寒事落心頭。
忽然就想起這句詩，寫這篇文字的時候，確實感覺冷過平常。不知是我的心冷些，還是溫度真的冷了。總是想到一些讓人發冷的事情，而幸福就沉在腦海底部遲遲不肯浮上水面。我捂緊我的衣服，氣惱我為什麼就是要去想著雪，而不是花。四季的花開花謝，四季的花都是繽紛的色彩。但在黑夜中，花不能看到顏色和形狀，只有雪能鋪亮這個世界的道路。
我曾經說，你就是我的光亮，和我一起走過這些磕磕碰碰。在你的光中，我也看見了我的光。對我而言，你就是我的雪，不過溫情和含蓄了很多。對你而言，我也許更像一陣風，飄來飄去，一切都是那么不固定。你告訴我，有一天，你在喧囂人群里看見我的樣子，生出無限歡喜。你相信著我，相信我們的美好結局，而我卻懷疑著這個世界。
前幾天，幾個朋友聚餐。席間說起我們都認識的一個人，這個朋友進了監獄。聽聞這個訊息的人，品嘗美食的心情都蕩然無存，只覺得生命太過無常。他為什麼會進監獄，又將面臨怎么樣的牢獄之災，已經不是我們所關心的了。這些問題顯得很虛蹈，因為我一直不相信事情的發生，到現在都沒有緩過神來。
我可以稱得上是朋友比較要好的了，朋友也是我見過的最講義氣和厚道的人之一。至少我以前是這樣想。這幾年對大家來說都是事業的拓展期，很多時間都忙著自己的事情，而忘記了彼此噓寒問暖。而聽聞此事，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冷落了故人。聽說，他的犯罪，令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我卻不知道我是否該去看他，隔著鐵欄見了面我又該說些什麼？或許我該去勸慰他，而勸慰他更多的勸慰自己，達到一種心理的平衡呢？
有些事情發生太快，我始料不及，也猝不及防。朋友的自由和幸福，隨著自釀的苦果像雪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相信，朋友犯罪時，如同那雪花飄落，絢麗多姿。只是他不曾想到，這樣的美景也就是一時半會，很快便會有著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結局。在監獄裡的朋友，是否會如我一樣希望另外一場雪，來洗刷掉他的罪呢？
我不懂這世間的種種，卻懷疑著這個世界的本源。也許世界上真的本沒有光，到了人們希望有光的時候才有。世界各地飄落的雪也是一樣的，到希望的時候才有。如果大家和我一起希望著下雪，那雪是不是能及時的落下？如果希望著雪不要融化，生命不要反覆無常，幸福不要轉瞬即逝，是否就真能如願呢？
監獄裡的朋友，天冷了，你暖和么？只希望你有著我所拒絕的悲傷經驗，讓罪孽如同雪一樣消失，迎接一場新的純潔的雪。
四 彼岸的暖，雪在飄
期待一場大雪，期待你。在這即將過去的一年裡，我所留下的只有那些破敗的記憶。或許該心存淡然，釋懷一下。不管失去什麼，你還在我身邊。這比任何都重要。我也沒有必要重拾舊心情，要像你所說的那樣，要快樂，要幸福。
數著日子，數著這些年所看過的雪。才想起自己的記憶已經在逐漸淡化一些人和一些事。我僅能坐在這黑暗中，只是坐著，寫著字，在文字中間將記憶串起來。這安寧的冬日，我感到一絲絲冷風從門縫裡鑽進來，開始憧憬著未來。
這將到的XX年，我所希望的，也許就只要下一場雪便夠了。我可以蹲在雪地里，看自己的影子，太陽底下，我的影子黑得很正。我還要撲進雪地的懷裡，讓雪花濺進我的眼睛，使我的眼睛更明亮。我要用雪水清洗我的身體，讓我的身體變得清澈透明。
所希望的又或許不止是雪那么簡單。此刻，我的窗外沒有雪花的銀白亂舞，我渴望的熱情和丟失的理想在你那裡。我希望的，也是你啊！我一直在想，要是雪真的落下來，我打開窗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或許應該就是你。你說，你一直不懂愛情，現在才知道戀愛中的人們都像小孩。那讓我們在雪落的時候，像小孩一樣，跳進雪地，抓一把雪貼在彼此的臉上，讓雪水在臉上融化。
雪到來的時候，我們可以凝望著彼此的靈魂。可以什麼都不說，不說謊，不解釋；可以什麼都不做，不做好事，也不做壞事；可以什麼都不想，不想快樂，也不想悲傷。我們沉默著，任由幸福像空氣一樣將我們包圍，雖然冰冷，卻持久。就這樣，抓一把新雪，灑在天空里，讓夢想再飄一次。就這樣簡單，沒有任何情緒的擴張，時間就會凝固。穿過江南的冬雨，透過那陰沉沉的天空和情緒。你看見那即將來臨的雪了么？在彼岸的你，能夠體會我話裡面的溫情脈脈嗎？新的一年，我只想讓天空來洗淨時間在舊歲中沉積下來的污垢。然後，我們以著嶄新的樣子，擁抱一起的幸福。
哪怕只有一天的潔白，我們也能在茫茫記憶中淨化一切苦痛和空洞，然後嚮往未來。從春天到秋天的雪，總不會落，而我，準備和你忘記這個冬天的寒冷和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