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我不曾去過江南

八月,如皋,蝶舞蜂飛。

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頂著驕陽,我走進了如皋花木大世界。

原以為花木大世界只是一處花木交易場所,有喧囂的人群,雜亂的叫賣,但這裡的安靜撫平了我一路顛簸的倦怠與煩躁。拿著相機,我一路狂拍,像偶然闖入桃花源的漁人,記錄著沿途的驚喜。

走進盆景區,我立即被姿態各異的山水盆景吸引。其中那盆“獨釣寒江”的山水盆景,給我印象最深,精緻的盆景造型使我不由想起柳宗元的“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詩句。小巧的微型盆景仿佛讓我到了枕人入夢的江南,覺得自己成了江南書香人家口吐吳儂軟語的小家碧玉。只可惜那日,我沒有穿優雅的旗袍,更沒有扇兒在手中搖曳。我只是一個匆匆的過客,在繁華的八月尋覓一處心靈的棲息地。

一陣幽幽的花香沁人心脾。循著花香,我來到了一家名為“悠然園藝”的店鋪。一進門,滿目的梔子花讓我驚喜不已。朵朵白色的梔子像柔軟的棉花糖,甜蜜地綻放。店主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女子,束著高高的馬尾,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像極了店中盛開的梔子花。她熱情地像我介紹園中的各種植物,談吐優雅輕快,親切的如皋話一下子拉近了我們的距離。我買下了一盆生機勃勃的梔子花。臨行前這個可愛的女孩遞給我一個遮陽帽,說“外面太陽毒,戴上遮陽帽會好些。”見我騰不出手,又好心地幫我戴上。那一瞬間,我仿佛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梔子香。

不遠處的一片紅色映入我的眼帘。鬱鬱蔥蔥的月季藤仿若一件綠色的嫁衣,上面綴滿了大大小小的紅色花朵。再一看,巨大的藤架下別有洞天:一間幾平米的房間,裡面擺滿了各種花花草草,藤架下的溫度較之室外要低得多。涼爽的空氣中夾雜著花香,使我仿佛來到了初秋的鄉間小路,踏著一路的花香,漸行漸遠。

在偌大的花木世界,我像是一隻剛剛離開森林的虎犢,帶著好奇和欣喜邊走邊欣賞過往的風景,但終究我還是迷路了。花木大世界的每一處景都是那樣的相似,而我,則像是步入了複雜的迷宮。兜兜轉轉,卻又是回到了起點。

站在一家陌生的店鋪門口,我頂著驕陽,手中的梔子花和我一樣被烈日狠狠地灼燒著。正當我手足無措的時候,突然聽到一位年近五十的大嬸大聲喊道:“孩子,站在太陽下幹嘛?進屋歇歇,天熱著呢!”沒等我回過神來,大嬸便把我拉進屋內。她得知我迷了路,便笑呵呵地安慰我:“姑娘別擔心,嬸嬸在這兒開店好幾年了,這兒我都熟,待會兒我送你出去。”

大嬸搬來凳子讓我坐下,說自己有事先忙一下,待會送我。我以為她去和鄰居打個招呼,讓鄰居照應一下店。可不多時,大嬸卻端出了香噴噴的午飯,熱情地招呼我吃。我一下子拘謹起來。大嬸說:“孩子,別拘束,跟在家一樣。來,吃了午飯我送你。”望著大嬸黝黑的臉頰上沁出的汗珠,我心裡一陣感動。

吃完飯,大嬸塞給我一瓶水,拉著我就要送我出去。我不禁問:“嬸兒,你怎么不關門?”大嬸笑笑說:“這兒的街坊鄰居呢,鎖不鎖門都不打緊。”

一路上,大嬸和我聊起如皋的花木盆景。我原以為自己對如皋的了解已經夠多,但通過和大嬸的交流,才意識到自己所知甚少。

遠處傳來林俊傑《江南》的歌聲:“風到這裡就是粘,黏住過客的思念。”曾經以為,只有在濃妝艷抹的江南才能聽得懂這首歌,但在八月的花木大世界,我終於懂得,這裡比江南更動人。這裡的每一個人一樣猶如這裡的花木一樣,純真而熱情。

到了花木大世界門口,我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生怕這是在夢中,生怕一醒來就什麼也沒有了。但這一切都是這樣的真實,如梔子花一樣淡然的女子,熱情的大嬸,手中的水,頭上的遮陽帽都深深地刻在我心裡。是的,我真實經歷過。

八月,我不曾去過江南。在我看來,花木大世界,勝過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