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止於深情

是夜,昏暗無光,寂寞襲人。望著窗外的點點繁星襯著空虛的夜,依稀可見燈火闌珊處幾許不眠人,他們定若同我一樣,眼眸沉浮於思索這浩瀚青冥中那落寞輕塵,心卻已寄托在渺渺遠處。

當春天的繁花落盡後,誰能料到,在初夏的帷幕上掛著無端的淚水?誰又能猜到,黃昏的琴弦里,凝集著幾許莫名的悲傷?當我們面對生離死別,我竟然發現,對逝去並無留念,留念的只是不捨而已,曾經你在餐桌上夾著豆豉餵我吃告訴我防治癌症,你也天天吃;曾經你在客廳里用沙發為調皮的我搭建一個城堡……現在、樓不空人卻已非,那份對熟悉的陌生感,是真切的十面埋伏,殺得我肝腸寸斷。倘若你走了,我會對那一片地方很陌生,很陌生。親愛的,請允許我為你祈願,安然若素,直到天亮。

筆下流瀉出的兵荒馬亂,又怎有身臨其境的唇吻翕闢的難中萬一?人生總是在不經意間與你開個小小的玩笑,打的你措手不及。尚未品嘗足天倫之樂,便要接受分離——死亡那么遙遠的話題在此刻便要重提,奶奶!您躺在病床上,陪伴您的不僅僅只有冰冷的天花板,還有在遠處的我的心。

若能同往常一樣,偶爾殺他個楚河漢界,偶爾小斟幾碗杜康,偶爾剪一段春風寄予從前,偶爾約一場日落吻別流年,我定不會潑墨舞筆。可如今,乍聞你的身體悄然垮下,一想到往日慈祥的你奄奄病榻,我猛地一驚,那可是往日你最怕的是癌症,最不怕的也是癌症!一想到被蒙在鼓裡的你仍笑呵呵地安慰著爸爸爺爺小病而已,心撕扯著痛——癌症啊!又怎是小病?——真想一夕醉盡塵世悲愁,可三杯兩盞淡酒、又怎敵他晚來風急?

生如夏花般璀璨,死若秋葉般靜美。我不如父輩們,把生死看得通透,可一聽他們說與其痛苦還不如走好時,我只能默然地望著電視螢幕,手指無節奏地敲著檀木老椅,麻木生疼地毫無察覺,只是回憶往昔、怔怔無神。人生倘若只如初見,又怎有人面不知何處的悲愴?又怎有不知今夕何夕的蒼涼?在這場遙遠而又鄰近的旅途里,親人,永遠是最真切的摯愛啊。也許多年以後,終會忘記曾在這一角患過的傷風,只能依稀曉得預知著生離死別的無奈。

呵,時光易與歲月舞、翩然。奶奶啊!我願把愛鋪成藍天,讓你一抬頭就看得見;我願把心燒成火焰,讓你擁著溫暖入眠;我願點一支龍涎,在您熟睡中,用雙眼素描您生命里最美的和弦,倘若有朝一日人面不知何處,我依舊能在忘川河上,把音符鐫上三生石刻,生生世世都不忘您的笑顏。

漫天狂舞的滾滾紅塵,攜夾著時代的洪流奔騰而過,卑微渺小的我們的生命恰如一場櫻花雨,無論多么絢爛、多么醉人,總會驀然間,如夢一般飄飛,然後跌跌撞撞落到地面,在塵埃里,盪開漫天雲影,靜靜歸結成一個輪迴的離歌,不偏不倚,不悲不喜。

您睡吧,起來時,夜,已不是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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