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落日的餘暉染紅了窗欞,天空就像一幅只有紅、橙、黃三種顏色的潑墨畫,在最後一抹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熠熠生輝。

我坐在陽台上,享受著午後溫暖的陽光那特有的舒適。我托著腮,呆呆地望著正一點點被大地吞沒的夕陽,腦海中浮現一個問題……

“一一,開飯了!快來呀,今天有糖醋排骨呢!”

媽媽的聲音總是這么溫柔。我挪開身子朝飯桌走去。

“一一呀,你飯量又大了呢!看來啊,咱們的小一一開始長大了喔!”爸爸微笑著說,媽媽捂著嘴輕鬆笑起來。

“是啊,一一長大一定是個漂亮的姑娘!”她說著,夾了一塊排骨遞到我碗裡。

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了。我有一個爽朗的爸爸,我想去哪兒玩,他總是二話不說就帶我走。有一次,爸爸聽見我做夢老是嘀咕“我要去迪士尼”,當天晚上就托朋友訂好賓館,第二天我便到了迪斯尼樂園。

我還有一個愛笑的溫柔的媽媽,她說話從不大聲嚷嚷,總是輕聲細語,而且笑起來很好看,聲音就像風鈴,白白嫩嫩的臉蛋仿佛一朵盛開的百合。

爸爸媽媽在家從不爭吵,我們的每一天都是和和睦睦的。

今天的排骨真不錯,我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滿意地回到了臥室。

熄了燈,我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又想到了下午在陽台上思考的那個問題。其實這個問題我已經思考過無數次了,卻總是得不到答案——這個城市裡,除了爸爸媽媽,還有誰能看見我呢?

是的,他們每個人都看不見我。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爸爸媽媽會給我溫暖,他們是我唯一可以獲得快樂的源泉。

每天,我迎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去上學,過馬路的時候,必須非常小心,提防著每一輛車,否則一些不守規矩的車會輕易奪去我的生命。

因為馬路上浪費了很長時間,往往踏進教室的那一刻,上課鈴成為了我出場的背景音樂。不過我完全不用擔心老師會罵我。

學校沒有給我準備桌椅------也不可能準備------因此我只能站著聽課。平時生活中我沒有什麼人可以說話、談心,上課幾乎成了我最大的樂趣。我常常聽得很入迷,甚至能不顧形象的流下好長一串口水,當然,我不需要注意形象。上課多有趣呀,對於那些經常做小動作的同學我感到不解。

周末不能去學校,我便在家畫畫,畫風景畫,畫人物肖像畫,畫各種各樣的事物。不知為什麼,在不上學的日子裡,我好像特別喜歡畫畫,我可以把我所沒有的東西表現在畫中,使心靈得到一些慰藉。我作畫的主題常常是------友誼。我知道,我永遠無法與他人溝通,但是我渴望和別人交談,那種渴望就像被束縛住的怒火,就算你想要掙脫他,也沒有辦法。為了緩解這種渴望,我養成了一個習慣,看夕陽。每每看到夕陽,我的內心就會騰升起一種說不出的安定感。它好像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就算不上課、不畫畫,我也必須看夕陽,仿佛它能治癒我心中的某塊陰影。

……

一大早起來,我第無數次發現枕巾上浸滿了淚水。沒什麼,我已經習以為常了。

吃早餐的時候,爸爸說:“今天我們去逛街吧,一一最愛逛街,最近比較忙好久沒帶一一出去了呢!”

於是,我們走在了大街上。

我在中間,爸爸媽媽一人牽著我的一隻手,我們就好像一塊夾心餅乾。我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自由的穿梭著,說實話,我很長時間沒有這樣安心的走在大路上了。中午回家時,我的手上多了一隻小熊,紫色的,繫著一隻蝴蝶結。

在家裡沒有什麼事乾,一整個下午,我都在焦急地等待著傍晚的到來,確切的說,我盼望的是夕陽。我的心就好像被揪了出來,似乎只有夕陽才能緩解一下疼痛。

啊!它終於到來了!多么美麗!橙黃色的光芒把大地照耀的猶如披上了金紗。我瞬間感到了舒緩,仿佛被緊緊握著的小鳥突然得到了自由。

美好的時光總是很短暫,夜幕降臨了,夕陽消失了。因為明天是星期一,我早早地上了床。

第二天,爸爸媽媽說要送我上學,我自然高興,挽著他們的手就出門了。

走在馬路上,有了爸媽的保護,我一點也不用提心弔膽了!

我再一次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在上學的路上,父母陪伴在你的身邊,一家人笑語盈盈的談論著某一個話題,這是多少孩子嚮往的事情啊!雖然沒有一個人這樣告訴過我,但他們心裡應該是這么想的吧!

正當我沉浸在幸福之中時,爸爸媽媽慢慢地停了下來,面對著我。不,不對勁,這是怎么回事?我看到他們的身體在慢慢變淡、變得虛化,甚至是……透明!他們在朝我微笑著,並擺動著一隻手。我聽見了他們仿佛飄在空氣中的聲音:“再見”。我立刻意識到了什麼,發了瘋似的朝他們懷裡撲去,大聲喊叫,眼淚模糊了我的雙眼,可我觸碰到的卻是無形的氣體。我絕望了。在陽光的照射下,我分明看見他們的身體被分割成了一塊塊透明的碎片,邊緣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輝,慢慢地,慢慢地,仿佛水蒸氣一般——蒸發了……

慢慢地,慢慢地,視線模糊了。

“唉,到底怎么回事呀,這孩子……”

我聽到了姥姥唉聲嘆氣的聲音,還提到了我。

姥姥?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房間。我低下頭,看到手上還拿著一隻小熊,紫色的,脖子上有一個蝴蝶結。

我預感到我快要想起什麼了。

“兩天了,不吃不喝,傻呆呆地看著窗戶,手裡死死拿著她爸爸給她買的娃娃,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這孩子平時就不愛說話,人家都說是個病,現在……看來是更嚴重了……”姥姥的聲音又響起了,這次有些哽咽。

這就是我嗎?

到最後,她乾脆哭起來:“你說,她爸媽剛……她就成這樣了……”一個陌生的聲音便開始安慰她。

我爸媽怎么了?

一瞬間,許多事情湧現在了我的腦海里。

姥姥的話印證了我的想法:

“你說那車怎么就能突然故障呢?……都好好的,怎么會……”

我下意識望了望窗外,夕陽正在一點一點往下落,天空就像一幅只有紅、橙、黃三種顏色的潑墨畫,在最後一抹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熠熠生輝。

兩行滾燙的液體從眼角滑到了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