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畫面讓我流連

一滴液體滑落,我知道,我哭了,這樣的畫面讓我流連。

對於風景,我們會流連;對於食物,我們會流連;對於一句話,我們也會流連。但是,我想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個畫面——姐姐一臉欣喜地說:“太好了,我爸回來了!還給我帶了哈密瓜呢!”

在上周三中午,在吃午飯時姑姑告訴了我和奶奶一個噩耗:伯伯今天從頂樓摔下至三樓,兩隻腳都摔斷了,要等消腫才能夠做手術。

吃完午飯我和奶奶就趕去了醫院,看到伯伯躺在床上呻吟的樣子,嬸嬸站在一旁流淚的樣子,爸爸略微駝背的樣子,我站在門外不敢進去,我哭了。難受伯伯的痛苦,傷心嬸嬸的難過,悲哀爸爸的頹唐。奶奶拉著我往裡走,我不知道為什麼,定在那裡不願走,我搖搖頭,擦擦眼淚,就是不願走過去。

經過多次商量,我們決定不將這件事告訴正在上高二的姐姐,讓她專心考試。

晚上姐姐在回家的路上,嬸嬸就已經故作用與平常一樣的口氣對姐姐說:“你爸出去了,要過半個月(姐姐半個月後考完試)才能回來,所以這兩天都是我來接你。”姐姐相信了:“真的?那我要讓我爸回來之前給我帶禮物!”嬸嬸坐在前座默默流淚。

第二天晚上,我抱著從醫院帶回的兩個哈密瓜放在了桌上,坐在椅子上,等待姐姐回家。等久了,想著姐姐回來後會怎么說。“哇!哈密瓜!媽快切我要 吃!”還是“媽,剛買的哈密瓜?你給我切小點!”亦或是“媽,這哈密瓜哪兒來的啊?”想到最後一個,我意識到這很有可能會暴露我們的“計畫”。剛想抱起哈密瓜放到別的房間,沒想到姐姐正好回來了。

我知道自己滿臉通紅,因為我不知該如何面對姐姐,我不會騙人,就算是善意的謊言。剛想故作鎮定地跟姐姐打招呼,沒想到姐姐瞥都沒有瞥我一眼,直勾勾地盯著哈密瓜,滿臉欣喜地說:“太好了,我爸回來了!還給我帶了哈密瓜呢!”說著,放下書包,直奔向樓梯,向樓上喊著:“爸!爸!我回來了!你還給我帶了哈密瓜呢!下來了!我媽準備切了!”可是,沒有人應答。

一片寂靜。

嬸嬸停好車,向姐姐招著手,滿口解釋:“不是不是,你爸沒回來呢,這是張彥他爸帶回來的,你爸還要過段時間呢。”我知道,嬸嬸心裡一定不好受,是咬著牙才說出的。霎時,我覺得我的臉上划過一滴液體,涼涼的,是鹹的吧。姐姐沒有說什麼,換好鞋子就上樓了,似乎帶著一絲惆悵,與剛剛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不知道,那個時候,伯伯在醫院裡早已疼的滿床滾。打了鎮靜劑也不止疼。我一想起姐姐剛剛的表情和神態,那個畫面,除了辛酸就是心酸。我埋頭痛哭。其實我沒有注意到,嬸嬸哭了,她早已泣不成聲,一邊哭一邊抹著眼淚。

姐姐啊,你知道嗎?我們為了瞞住你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壓力。姐姐啊,你知道嗎?我們為了圓住這個個謊有多么的小心翼翼。姐姐啊,你知道嗎?我們為了讓你不在考前分心在你身後流了多少淚啊。也許你在知道後會責怪我們,也許你在知道後會埋怨我們,也許你在知道後會失聲痛苦,但是,在你沒有知道之前,你不知道,我們為你哭了多少次。這樣的畫面,讓我心疼,讓我流淚,讓我流連。

對於風景,我們會流連;對於食物,我們會流連;對於一句話,我們也會流連。但是,我想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個畫面。這樣的畫面讓我流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