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孤寂,寒冷!
大風演奏著雄渾的交響。
邊防軍人都知道,大風屬於這個山口。
風過留痕,野貓也不願來這拉屎,大風已把這裡寫滿了憔悴和憂傷,山口的石頭布滿了滄桑的痕跡,叮噹的駝鈴聲已經遠去。阿拉山口的夜,月黑風高的夜,一個不眠之夜,山口的風,已是搬不走的“鄰居”,在戍邊的幹部戰士看來,沒有了驚嘆,只剩下尋常。
那一夜,我和同鄉的戰友霍衛江聊了很久,我倆一起從蘇州火車站上車,一列火車上出邊塞,雖是同鄉,不來當兵,也素不相識,當兵成了戰友,一路上我倆無話不談,一路談到新疆,來時講好在一起不分開。不料,到達部隊一星期,我倆被拆散了,雖說在一個部隊,但卻天各一方,相隔100多公里,他分到了阿拉山口邊防站,我則去了鐵列克特邊防站。見面的那晚,大風伴隨我倆徹夜長談,我倆談學習,談生活,談訓練,談戍邊,談故鄉,談愛情,談未來,相互勉勵。離開阿拉山口邊防站的那天,我對他只說了一句“好好乾!”。之後,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阿拉山口的風好大,真的好大,最大風速每秒55米,比十七級大風還要大,風聲似虎嘯,石頭也流淚,惡劣的環境使這裡成為了邊關名哨。
山風,從蘇聯西伯利亞呼嘯而來,這種風威力巨大,風如刀削,橫掃一切,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大的風,對風的敬畏,連山上兇猛的狼也得退避三舍,趕緊躲進山里,野兔更是嚇得鑽進了洞內,半天不敢出來,邊境那邊鐵塔式哨樓里的蘇軍也停止了觀察活動。狂野的風吹打著邊境的哨所,風像風鑽透過觀察窗的雙層玻璃發出呼呼的響聲,風像奔跑的裸女,也像咆哮的山洪,風及之處,飛沙走石,來不及飛走的飛鳥瞬間被卷到半空,又啪啪啪啪甩下來摔成肉餅,停在營房門口的巡邏車被吹得翻了幾個跟斗,哨樓上的12毫米鋼筋被吹彎,按裝在那裡的高音喇叭被撕破,一些來不及逃命的動物像是知道末日來臨,發出了悲哀的慘叫,阿拉山口的大風,時不時也在考驗著每一個忠誠的士兵,山口的小草在大風的肆虐下頑強地生長著。
這不是小說,不是神話,不是電影裡才有的鏡頭。風,已是冬天的寒風,風伴著戰士酣睡,大風時常也會把夢中的戰士驚醒,山口的風一直刮到天亮。白天,阿拉山口遮天蔽日,天空一片混沌,狂風大作,捲起漫天沙塵,大風、暴風、還是颶風,無人知道。我只知道,來自西伯利亞的強冷寒風已全部擠向了巴爾魯克山與阿拉套山兩山間的阿拉山口,風在舞蹈,沙棗樹被風折斷,用梭梭樹和紅柳圍成的菜地里,剛下地補種的種子又被風吹走……
風依舊吹著,帶來了世紀輪迴,大風口上,我只看到的是阿拉山口哨聽的雄姿,還有守邊戰士的英姿。
大風起兮塵飛揚,安得猛士守邊防。
阿拉山口的風,那是一幅真實、厚重的黑白照片,永遠定格在我記憶的底片上,無論歲月怎樣流逝,也永遠不會褪色。
本文作者:徐明(微信公眾號:草根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