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秋天

沒有人會留意/這個城市的秋天/窗外陽光燦爛/我卻沒有溫暖/伴著我的歌聲/是我心碎的幻想/我用我的眼淚/撫摸我的寂寞。

每到秋天,許巍的這首歌便響起。原來的狀態是半眯著眼,在街上邊唱邊逛盪,顯得滄桑失意,然後寫兩首詩憤懣憤懣。現在是躲在電腦後面看秋天的童話感動的一塌糊塗。

打電話給一個朋友,說了很多話,她說我說話越來越無聊了,然後就生氣。我之後很嚴肅地說話了,她又認為我假。也許我真的變了。變好了還是變壞了我不知道,也許複雜了。

浮世傷神啊!大概每個80後剛入社會都有這樣的感想。前天看卡通片百變狸貓時,我感覺我們就是一隻只狸貓,在戴著人的面具,在人海里掙扎。以前總瞧不起80後,認為我們這代人沒知識沒文化沒教養,但現在看到那么多同代人開始從社會最底層開始艱苦掙扎,又有一種莫名的感動。我的很多同學和朋友建議我寫下我們這代因大學擴招而貶值的大學生畢業後在社會上的經歷,我沒寫,一方面感情太複雜一方面沒有經過時間的沉澱和思索容易流於偏頗。就如同寫大學生活一樣,總不能順利寫就,感情太豐富太複雜,提筆不知如何下筆。

在我21歲的秋天,我在合肥當編劇。有一天我問我們總編輯,什麼叫白領。他說,我們就是白領。我摸摸口袋裡的二十塊錢,望著他。他說,坐辦公室  從事腦力勞動的就是白領。過了幾天,我問他,什麼是社會最底層。他說,我們就是。我說,我們不是白領嗎?他說,為溫飽忙碌的都是社會最底層。我當時猛然生出一種憂鬱感,認為自己就是梵谷式的苦行知識分子,即使一輩子不被人認可,只要守著這份藍色的情調就能度過餘生。於是我和總編輯經常討論哲學,討論古羅馬,討論古雅典。幫總編輯打他的哲學稿往哈佛大學信箱里發,全然不考慮他們看不看懂中文。我們在秋天的晚上在秋風裡談論斯巴達人的進攻,然後在小攤上吃2元一碗的混沌。然後再在秋風裡往回走談論中國遠古的民主啟蒙問題。

在我24歲現在的秋天裡,我已然記不起當時我們談話的內容,只記得總編輯叫蘇紅青,30歲,抽著最廉價的煙談論著最深奧的問題。我們同樣沒有女朋友,同樣渴望愛情。而三年後的秋天裡,我已少了那份藍色的憂鬱和理想,變的庸俗而有點自暴自棄。他也許還在一個城市的最底層在昏暗的房間裡思索,思索哲學,思索民主。也許他走出房門,看到外面秋天的陽光燦爛會想到愛情,會感覺沒有溫暖。會想到,我妥協吧,去找份好工作,去賺點錢,這樣才會有女人愛我。也許吧!反正在一個秋天的憂鬱里我是這樣想的,當時陽光燦爛,我卻缺乏溫暖。

在我21歲的深秋,我穿著牛崽褲,穿著藍色的體恤和黑色的外套,套著牛皮靴,在一個晚上我結束了我的初戀。當時她坐的公車和我坐的公車同時開動,往相反的方向駛進城市燦爛的燈火中,這個情景一直銘刻在我的腦海,在很多個秋天的城市的燈火燦爛中我都會反覆播放。

在我24歲的初秋,窗外燈火通明,我在黑暗的房間內被朋友勾起往事談起那一幕時恍若隔世。我常說歲月如飛刀,刀刀催人老。那么多國小中學高中時的漂亮女同學已然嫁為人婦或已為人母,讓人感嘆她往昔的美麗和今日的成熟。那些花兒已經隨風飄去散落在天涯。我不知道我曾經的花兒現在在何方,也不知道她開的鮮艷還是憔悴,在這初秋的晚上,我摸著我日漸發福的肚子,想像著那個秋天瘦瘦的我拉著長發的大大眼睛的她走在秋風裡的浪漫,就像秋天的童話。

這么早就回憶了?我們從青春的校園步入世故的社會,從一種生活方式和狀態永遠踏入另一種生活方式和狀態,怎能不去追憶和回想怎能不去回憶呢?我們很多年後可以帶著老婆孩子去參加國小中學大學的同學聚會,但性質和內涵已然全部改變,那時也可以回憶,但很多細節恐怕全忘了吧。經過歲月的磨礪大家變的冷靜而成熟,即使放開了胸懷也難免一絲拘謹。那時我們不會談論哪個同學和哪個同學的矛盾,不會談論哪個班級和哪個班級的鬥爭,大家喜氣洋洋寒暄歡聚拍照留念,透著世故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