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阿長與〈山海經〉》中的兩個“我”

“一百個讀者會有一百個哈姆雷特”。在魯迅的這篇回憶性散文中,我們讀到了無限的尊重與懷念。從“哥兒”眼中我們看到的是:令“我”討厭的、麻煩的、憎惡的、又生敬意的“長媽媽”。讀來令人忍俊不禁,又讓人心生憐意。

長媽媽沒有姓名,之所以叫長媽媽,是因為她頂替前任,而前任長得又高又大,叫這個名字,人們叫習慣了,甚至於不想因她的黃胖而矮叫她“阿胖”什麼的。“哥兒”因為受她的照料,便叫她“阿媽”。“哥兒”是頑皮的,也是有自己的看法的,一個孩子,往往對不順意的人和事會頓生恨意,也會對順意的人和事感激不已,因為“我”是孩子----“哥兒”。

長媽媽喜歡饒舌,便讓“”我”懷疑家中的小風波是由她而起;長媽媽管制“我”不許亂跑,以至於“拔何首烏”“翻斷磚,看見蜈蚣,還有斑蝥”也在禁止之列,可是觸了“我”的興趣;長媽媽的那個“大”字,更是讓“我”苦不堪言。

正月初一,本該將憋了一整宵的心愿付諸實施,卻又是被長媽媽用臂膊按在床上,好容易想起,連說“恭喜恭喜”,又被塞進嘴裡一個冰冷的福橘!甚至於,平時說話、掉了飯粒、行走……長媽媽都會時時在場處處留心。可不就是我們現在的“媽媽們么”!

長媽媽喜歡講故事,講美女蛇的故事,讓“我”不敢答應生人的呼喚;講“長毛”的故事,令人害怕;講起“長媽媽們”的偉大神力,又是那樣嚴肅,令“我”頓生敬意,以至於一切不滿都消失了。這是一種深不可測的神秘,也是一種對深不可測的敬意,但當現實發生了“謀害隱鼠”事件後,這“深不可測”也不怕了,“我”叫長媽媽“阿長”算是給隱鼠復仇。

所有這些都因為“我”還是“哥兒”,是孩子。

當孩子的願望與他的人生不謀而和時,那個願望將不僅使他有一時的歡樂,更會使他掛念終生。長媽媽與“哥兒”的這個願望不期而遇了!《山海經》是“哥兒”心中所愛,是他渴望的,沒有別人幫助他,他自己更是無從獲取,長媽媽實現了他的心愿。

更始長媽媽沒想到的,這四本書竟然成了“哥兒”所有的繪圖本書中的“處女”。更沒想到的“哥兒”的一生是與讀書。寫文章相伴的。“我”——“哥兒”,稱她“長媽媽”!

孩子的世界,是成人難以了解的世界,他們有著自己的選擇。

“我”是魯迅,是三十年後的“哥兒”。當“哥兒”在台前痛訴長媽媽的不是,“我”在哪裡呢?“我”在靜靜的傾聽,“我”在竊竊的微笑,“我”在心裡含淚的祝福長媽媽。長媽媽是沒有姓名的,長媽媽長的是不好看的,長媽媽是近乎愚昧無知的。但是,“我”是深深敬愛著她的。她的粗獷、率直、真誠、熱心,無不是因著“哥兒”,那點點滴滴,匯成了孩子的成長曆程。那年那時的長媽媽,因著她的善良的本性關照者“哥兒”。媽媽的責罵是愛的宣言,長媽媽的一切種種,是愛的宣言。是“我”知道並深記的。三十多年後,現實令人如此失望,美好的故人浮現心頭,長媽媽是揮之不去的。

讀《阿長與〈山海經〉》怎不令人唏噓,“哥兒”是孩子,我們的學生是孩子,“可憐天下父母心”,長媽媽應當地下有知,含笑九泉。“哥兒”成了“魯迅”!他惟願“仁厚黑暗的低母呵,願在你的懷裡永安她的魂靈”。兩個“我”,經歷時間長河會集在《阿長與〈山海經〉》中。讓我們永遠記住這兩個“我”,也因著他們記著長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