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母親的優秀作文:我們都是母親的獎狀

:小時候的每一張獎狀都是母親驕傲的本錢,其實我們本身才是母親的獎狀。下面大家一起來欣賞一下《我們都是母親的獎狀》這篇文章!

我們都是母親的獎狀

我小時候,不大喜歡母親緣於她有太多的缺點。

母親是外祖父母唯一的女兒,唯一的孩子。外祖母曾說她一生曾有七八個孩子,由於舊中國醫療保健缺失,母親的兄弟姐妹們先後都夭折了,沒有一個活到十歲以上。於是倖存下來的母親就是外祖父母的“掌上明珠”了。

其實,窮人家的“掌上明珠”一點都不金貴。母親在襁褓中一隻腳患了疾病,差點累及截肢。痊癒後,她的那隻腳永遠不能像正常人一樣靈活周正地踩地邁步了,但母親給人的印象絕不是有腳疾的人,走路從來都雄赳赳氣昂昂大踏步前行。外人雖不知他的生理缺陷,我們這些小兒女打心眼裡不喜歡看見她那隻扭曲趾頭的腳板,當她費勁清理腳上的污垢時,我們都不願意走近她。母親多少有些自卑,常常在某個夜幕降臨的夜晚隱身在屋子的角落換鞋洗襪。

外祖父63歲就去世了,小腳的外祖母在村里日子過得有尊嚴,我的母親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母親肩桃背扛,砍柴收種樣樣不願落人後。我見過上百斤的糧袋壓得她小腿上的青筋凸起;見過她的鐮刀揮過,成熟的麥子如波浪般起落;我還見過她彎腰勾背,臉頰上汗珠如豆拉直車繩,裝載柴薪如小山一樣的架子車呼呼向前進……最嘹亮的是她的嗓門,莊邊上拉長聲調呼喚我們姊妹的名字,鄰村的小孩都能聽得見。國小一年級我去報名,一位鄰村的同學笑嘻嘻地說:“原來你就是‘清油’阿,你家還有‘葷油’么?”我的名字用方言喊起來,遠遠一聽,竟然是“清油”!這讓我很沒面子。

母親房裡的大紅長條柜子左上方,有一個小方格叫淺櫃,大櫃蓋不去掉,淺櫃是打不開的。那裡面存放的東西是我們小孩不許查看的,愈是這樣,我們愈是心癢好奇,只要母親打開櫃蓋我們就上前偷覷。有一次,趁母親在淺櫃找物件時,我硬是湊了上去,我看見了碼放的是各式小本本。翻著看看,有父親退伍復員證書、工作獎狀,有姐姐哥哥們的畢業證書,還有大小不一的口糧款繳費票據。這些東西在我看來都沒多大意思,母親竟然都做了鄭重收藏。粘住我眼球的,卻是淺櫃角一個小盒子裡的兩朵絨花。那是帶著彈性鋼絲的蝴蝶型的水桃紅絨花。“蝴蝶”美麗活潑,托在手上一晃一跳,振翅欲飛。我央求母親送給我玩,母親臉一沉,收回去又細心地放回了盒子。姐姐在一旁插嘴說:“那是娘結婚時的嫁妝頭花喔。”我心裡老大不高興,這么漂亮的花朵自己又不戴,又不許我們玩兒,不見天日放著,太匪夷所思了。

母親大紅柜子的右邊是描金畫的長箱,那裡面的包袱里有好幾件花花綠綠的夾襖絨衣,嶄新嶄新的,放得久了都有了淡淡的霉味,但她平時捨不得穿,農閒外出時偶爾拿出來試試,又包了起來。三五年之後,她年歲漸長,體型發胖越發穿不了了。於是,送給長高了的女兒們穿,我們嫌棄款式老,沒人願意要。母親尷尬失望地笑著,又平平整整包起來放進箱子裡。這些衣服直到她去世,還默默地躺在衣箱裡。於是,母親在我們的眼裡,永遠身著灰、白、藍、黑的褪色衣褲走過一年四季,與別人母親的光鮮服飾相比,我的母親是邊緣化的背景。

母親那樣的不起眼,每當學校組織我們填寫檔案時,我總會在家庭成員一欄先填寫父親,再填寫姐姐哥哥,最後填寫母親,有時,甚至省略掉她。因為父親是黨員、退伍軍人、郵電局局長;姐姐哥哥是團員,而母親什麼也不是。母親是一個沒有進過一天學校的農民,直到她離開人世,沒有得到過任何組織的一張獎狀。

一個孩子不喜歡自己的母親,我不知道這是多么難以彌補的錯誤,又是多么淺薄的罪過啊!

我今天的懺悔,太晚了。

花樹婆娑,鳥鳴流轉,今年的清明節踩著細碎的雨點如期而至了---又到了掃墓的日子。母親的墳頭青草綠了七載,母親的院子裡鎖滿了寂寞的春風。母親走了,天地間沒有了她的蹤影。她是走遠路親戚迷路了,還是在田地里耕作忘了回家的時間,亦或趕集在鬧市里滯留其中了?不得而知。面對漠漠長空,漫漫時日,母親以往一年又一年,一日又一日的好,如長歌般悠悠地唱響在天地間。

那是我國小三年級時的一次數學檢測。同桌抄襲了我的試卷,成績竟然比我高出了一分,原因是我在計算結果的單位上少畫了括弧。當我指出同桌的成績是作弊所得時,年輕的老師一氣之下把我也趕出了教室。理由是:我比同桌錯誤更嚴重,考試期間讓別人抄襲試卷,之後發現別人比自己成績高,又揭發別人,違紀,更不道德。

我一下子懵了,百口難辯,沮喪萬分回到家,犟著勁堅決不想上學了。全家人火急火燎,惟有母親不聞不問走近我,脫下鞋子,壓倒我就在屁股上打,那鞋底打得我屁股火辣辣的疼,我的腸子都悔青了。

兩天后,她竟然把堅決不上學的我,送到五里之外行醫的堂哥家,幫他們帶孩子去了。說是帶孩子,倒不如說是在堂哥家混吃喝。每天白米細面、雞蛋餅乾,都是家裡沒見過的飯食。但好吃難克化,失學的羞恥,使我如梗在咽,在堂哥家的四五天,我度日如度年。

一個禮拜後,母親讓姐姐帶我回家。進門不由分說給我挎上書包,拽著胳膊把我拖到學校,直奔校長辦公室。她攥著拳頭拍開了校長的房門,劈頭就問:“殺人不過頭點地!學生犯錯了,我們在家也打罵了。以後她再犯混,送回來我再打罵指教。你們教員也是有兒女的人,叫娃娃不念書,走到天盡頭也說不過去吧!”

母親話如響鑼,學校老師聽見圍攏到了校長門口。校長微笑著拉了一把椅子讓母親坐下,卻彎腰問我:“你說怎么辦,小同學?”母親用威嚴的眼神逼過來,我垂下眼皮,盯著腳尖狠狠地說:“您看我以後的表現吧。”校長朗笑著拍拍我的頭說:“好!回教室上課去。”母親一下子愣住了,站起來窘迫的說:“嗨!我是個直腸子,忙張嘴的人,您不要見怪,不打擾了,我這就把孩子送教室去。”校長笑著說:“你的孩子很優秀。優秀孩子老師要求就會更高,如有不妥望你見諒啊!”母親一擺手:“嗨!咱孩子瓷(調皮、頑虐),不怪老師,不怪老師。”

這件事之後,母親逢人就夸校長明情理兒,讚揚老師風格高。過新年前,托我給校長送了一包乾菜,幾張姐姐剪的窗花。從此,我一改張揚的個性,十分勤奮謙遜,連續兩年評為學校唯一的縣級三好學生,國小畢業時以全校第一名考入了鄉中。離開國小的典禮上校長笑著對其他老師說:“這孩子將來錯不了,她有一個很厲害的娘啊。”

是的,那是我讓自己和母親唯一次蒙羞的求學事故,從此我的求學順風順水一路領著獎狀,讀完了國中、高中,從來都是老師同學眼裡最信賴的學生。做別人信賴的人,是我一生的修行,因為有一雙嚴厲的眼神威逼著我的脊樑。

母親和我望著滿牆的獎狀,以為我考上大學是順理成章的事,但現實總是和理想悖離。我被擋在大學的門口徘徊了三年之久。我由一個理科生轉成文科生,一而再,再而三,邁不進大學門檻。

高考落榜的日子,總是酷暑難當,蟬鳴蛙叫嘈嘈雜雜。我常在夜深人靜的月亮下,一個人在鄉間的小路上掙扎著積聚信心和力量。母親這時會悄悄地潛入我的房間,把我裝箱的書本,偷偷搬到房樓上保存起來,唯恐我賣掉不再上學了。

有一天,在讀書寫字時,母親來到我身旁坐下,用手掌摩挲著我的書本,不無感傷地說:“讀了這么多書,咋就考不上學呢?你給娘說說,是不是你心氣太高了?志願填低一些,中專也好呀,不要非上大學。你就考一個電視上說新聞的學校,畢業以後坐在電視裡說話,娘天天還能看見你呢!”我一下子把書扣在臉上,淚水溢滿了眼眶。她見我不理她,輕手輕腳地走開了。

多年後,我雖沒能如母親所願坐在電視裡說“新聞”,但讀完大學,站在講台上授課,或做公開講座的時候,我多么希望母親能聽見台下的掌聲啊!

母親對我極大的不滿是我嫁給了一個家境貧寒的中專生,她認為我千辛萬苦考上大學,這是“下嫁”。我的婚姻曾經給以我為驕傲的母親很大的擔憂和傷害。她曾一度拒絕和我溝通交往,這使我十分的委屈難過。後來我的女兒出生了,在我產後第十天,母親看見嬌嫩的外孫女,一下子變得慈眉善目,我們之間的隔膜一筆勾銷了。

女兒出生二十天,母親托姐姐為我的女兒又做馬褂,又送小鞋襪。背過孩子的爸爸,很是憂慮地問我:“你生一個女兒,娃她爸爸愛不愛?”我笑著說:“那還用問,心肝寶貝般喜歡呢。”母親停下手裡的活計,還是長嘆一口氣不說話了。她到底憋不住,女婿進門來,小心試探著問:“你們吃商品糧的人,真生不了二胎了?”孩子爸爸莫名其妙地問:“為什麼要生二胎?”母親認真地說:“第一胎是女孩,第二胎會生兒子的。”孩子她爸爸恍然大悟,笑了起來,隨口說:“我就喜歡女孩兒。”母親一下怔住了,半信半疑,隨後一臉的釋然欣慰,連連應聲道:“你不嫌棄她生的是女兒就好,女兒好啊!”

那天中午,不善針黹的母親坐在我的房門口,卸下簾擺太長的門帘,高高興興地折縫平整帘子,長風吹亂了她一頭花白的短髮。

母親愛說狠話:“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但是,當她的三個女兒一個個嫁出去了,她是萬分的落寞和惆悵。她把我們出嫁前穿過的衣服一件也捨不得送人,洗乾淨全收放在柜子里。每當我們節假日回娘家幫她做點家務的時候,她就翻揀出以前的衣服,執意要我們換上。母親也許認定,女兒們穿上她熟悉的衣服後,才是真正屬於她的女兒。當我們把舊衣穿在身上時,我們披掛上了母親對女兒最深情的愛意,也披掛上了母親對女兒最繾綣的留戀啊!

母親沒讀過書,只上過掃盲班,豐富的情感沒法用恰當的語言表示,對兒女的情思,她就採取最直接的行動來表示。

我們姊妹六個,有五個在外工作。她經常在我們回家看她時,邊高高興興地迎接我們,邊絮絮叨叨地說:“父母心在兒女上,兒女心在石頭上。”我們聽完一笑了之,知道孤獨寂寞的母親又在發牢騷了。等我們離家久了,他會和父親不顧年邁,一趟又一趟轉車趨百里之地,來城裡探望“石頭心腸”的我們。

母親來時,給每家帶一兩碗豆子糝子,三四個饅頭。她來了也不長住,東家看看,西家瞅瞅,看到兒女們衣食無憂,生活工作一切順暢,就心滿意足地要返家,最多逗留一兩天。有一次到城裡沒見著大兒子,不顧我們勸阻,一口氣轉車,費盡周折找到外縣兒子工作單位,目睹了他的工作環境後,才放心離開。

母親知道,兒女們是她放出去的鴿子,有的飛得遠,有的飛得近,只要兒女們日子靜好,她守著寂寞的四季都心甘情願。她沒想到,有一天鴿子們齊刷刷地落在了她的家門口,那天卻是她病危的日子。

母親沒有兄弟姐妹,沒有組織單位,臨終前,只有我們六個小兒女驚慌地圍守在她的身邊,面對她的痛苦,我們無能為力只有傷心流淚。她也許聽到了我們的飲泣,我分明看見她的眼角,有幾顆大大的淚珠滾動了出來。

在新聞聯播前一分鐘,母親臉上的痛苦神情瞬間消散了,她像一個率真、單純的嬰孩,無所牽掛地睡著了。一切人世的艱辛、愁苦、榮辱再也無法黏附在她的身體上了,無法攪亂她的視聽了,在生命的曠野上,她終於徹底飄然抽身,成了贏家。

母親走了,天地間找不到了她的身影,門前有她的花樹,牆角有她的草帽。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一個平凡的母親,可以有缺點,一個平凡的母親可以沒職銜,只要她用羽翼護佑了兒女的成長,只要她用生命打開了兒女們奮飛的翅膀,那么,長大成人的兒女都是她一枚枚閃光的勳章,一面面燙金的獎狀。

天下的小兒女啊,千萬不要辜負生命的成長,願我們都成為書寫母親驕傲的獎狀。

作者:秋淡如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