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上

如此純白的四月,如此草長鶯飛的季節,似乎我們回歸了初生的枝頭,含苞。

四月飛雪,在白色的天空翻飛,鏇轉。凝神,才發現那不是雪,而是如雪的細雨。

如霧的水粒在空氣中凝聚成煙雲,徒增輕柔的哀傷,時隱時現的青松像亘古久遠的歌謠,守候著無數次的生死輪迴。天國裏白色的鎮魂歌。

清明理瀰漫著的艾草香似乎還繚繞在天地間;在墓碑前喃喃的低語好像還升騰在那張黑白像上不變的笑顏;搖曳的樸素白花或許還在墓台前淡淡的靜默。整個世界,悄然無聲。以沖天的煙雲祭奠無數哀魂,當悲傷煉化成透明,以靈魂永恆的踵音。

生命在這裡終結,又從這裡開始。擺脫時光束縛的軀體在淚水和祝福中落葉歸根。所有的罪孽,所有的歡笑,所有的血液,所有的記憶,所有的一切都被萬物生靈原諒,蒸騰成虛無,化成輕覆在天空的輕紗,投下一片淡雅的陰影。

我看著灰燼毫無徵兆的在半空飛鏇。在這裡,瞳孔跨過風雲重拾最初的純淨,哪怕飽經滄桑的身體無法回到從前的嬌嫩,超越了歲月的魂魄帶著不可彌補的傷痕洗刷了所有顏色。用一塵不染的笑魘等待下一個綻放的開始。

好喜歡的感覺。

沒有時間的爾虞我詐,沒有戰鬥的血肉橫飛,沒有政場的明爭暗奪,有些事,只有時光才得以漫長:就像只有死亡才可以破除的詛咒,就像只有死亡才可以喚起流放天涯的血脈,在此一聚。

廉價的紙在火焰中化為灰燼,在自己身邊的是流淌著和自己相似血液的親人,這種情緒像是最強的軟化劑,輕易地把相剋的事物融合,dior高跟鞋和修邊老布鞋,高級香水和泥土清香,職業短裙和粗布麻衣。而化著精緻妝容的容顏和歲月雕刻的痕跡,此刻都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出一片難得的溫柔。

只有在這個瞬間我們才真切地感覺到,原來在經歷了所有腥風血雨之後,在所有防備偽裝之下,我們依然擁有著同樣輕柔的靈魂,不曾改變。

然而,就在我們馬不停蹄地向前方沖的時候,生命已經慢慢耗竭,像一顆曾經嬌艷甜美的果實,如今露出了裡面黝黑堅硬的核。這裡是我們最後的歸宿。其實我挺羨慕在這裡埋葬的人們,因為當我步入奈何橋的時候我已經是一盒小小的塵埃了,即使是一陣撩起髮絲的清風就可以把我帶到遠方,但是我已經不想再去流浪,生前的飄零讓我明白,家才是我一直想要追尋的天堂。

落葉歸根。

我也不能在最後回到我腳下的土地,安穩地等待花瓣潤進泥土為我訴說不變的傳說。

天空乳白色的錦緞華美的翻湧,那些前生的記憶,那些所愛的人們,那些放肆喧囂的年華,那些匆匆而過的歲月,以及在忘川也忘不掉的愛人,甚至是孟婆湯都無法消除的血脈都在天空斷裂、融合。最後回歸了初生破涕的歡呼,回歸了純白的枝頭,回歸了一塵不染的瞳孔和笑顏。

生命拉開了輪迴的序幕……

我在人間彷徨

尋不到你的天堂

東瓶西鏡放

恨不能遺忘

又是清明雨上

折菊寄到你身旁

把你最愛的歌來輕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