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哀思

轟隆隆的車輪聲蓋不住心底的哀傷,車外倒退的景色帶著些許的灰芒;失去了顛簸也聽不見你的關切,這樣的平穩我寧可不要……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頭一次感到這裡的景色是那么的陌生。站在冰冷的石塊前仍無法相信你再也不會回來。撥弄著一團團黃紙在火中化為灰燼,麻木地訴說著我都聽不見的語言,心卻跳躍到了過去。

記得我說:“我餓了”。在深秋的夜裡你捧著一穗金黃的烤玉米塞給我,終身難忘!我說“甜桿兒”是什麼,好吃嗎?本是一句兒戲,卻被你當了真,再回來的時候,園子裡長滿了高高的甜桿兒,你笑著為我撥去堅硬的外殼,卻不小心劃到了手,鮮紅的血珠滴在地上,你卻把手背過去,我咀嚼著甜桿兒濃濃的汁液,一如你的愛,甜蜜芬芳。又是一年的春天,櫻桃樹上結滿了紅寶石般的果子,那棵樹上的櫻桃被我吃去了一半,你卻從不心疼。你的愛,是甜桿兒中的汁液,深藏著,卻又甜美至極;你的愛,是那片紅紅的櫻桃,雖然鮮艷誘人,卻不再有人來摘。

歲月如水,你明亮的眼漸漸渾濁,挺直的背也佝僂著,飲食不良的你患上了嚴重的胃病,卻得知我愛喝奶後把一半的奶粉餵給了我,縱如此,我卻開始嫌惡你不斷的咳嗽,土氣的衣著,你仍堅持著把最好的果子留給我,我卻不高興地推開你寶貴的饋贈,卻忽視了你越來越濃的哀傷……

後來的後來,某個突然而至的日子,爸爸把我帶回了這裡,你一身白衣躺在巨大的盒子中,我傻傻的呆立,看著白色衣服的人們哭號。我沒哭,仍生氣地等著你雷打不動的饋贈。我看著爸爸空洞地望著天,媽媽披頭散髮哭喊者。我沒哭,你曾經說你會陪我一輩子的,而你卻第一次失信於我,而我再也無法彌補曾對你的傷害。

一陣濃煙瀰漫了我思念的世界,眼皮一抖,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我輕聲地說“對不起,爺爺,我愛您”!淡淡的陽光籠罩著我,我仿佛又看到了你——-我的爺爺,從光中走來,拿著一穗玉米,捧著許多櫻桃,夾著幾根甜桿兒,笑了。

這一聲“我愛您”終於在時隔多年後從我心中飄出,然而那個老人卻已不在人世。不要拖延著愛,愛!等不了,一刻也不能延誤!我對著光眯起眼,仿佛又聽見當年那個女孩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