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記日記600字:上海印象

小時候,我的理解能力似乎很強,我把“上海”理解成一個動詞,即到海上去,這似乎很可笑。長大後,我雖然沒有繼續保持這個想法,但我仍然覺得上海就像一片海,一片孤孤獨獨的海。

父親談及上海,總要提到他孩童時因在外灘追看外賓而被打了個嘴巴的故事,每每談起,眼裡還帶著孩童時的好奇和無知。父親說,到上海看外國人在那時是很稀奇的事。其實我認為應該是上海這個城市很稀奇;父親說,上海讓他帶有恐懼感(至少在那時),其實這沒什麼,就像你站在波濤洶湧的海邊,看著對面的那一邊,當然恐懼,那種恐懼既浪漫又可愛又孤獨。因為大海給人孤獨、恐懼和神秘感。

上海是由千千萬萬個孤獨的人組成的。因為沒有人能理解他們,他們似乎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

我想問的是,做上海人是不是很壓抑?我真的不知道,上海擁擠的大巴告訴我上海人很累,上海的咖啡館告訴我上海人很閒。我的一個上海朋友告訴我,他經常擠一輛大巴去喝一杯沒有什麼意義的咖啡。他說上海人“家”的意識很淡薄,24小時裡,“路”的概念很強。是啊,我想,每天肯定會有一個所有上海人都走在路上的時刻,那時,上海的城市裡要有多少褲腿擦出的風啊。

儘管每次去上海,都要被親戚親切地稱為“鄉下人”,心裡縱然有點兒不舒服,但也接受了。那或許是一種居高臨下,但的是一種習慣和遺傳,連孩子也學會這樣叫了,但有時他們多多少少不明白這樣叫的理由。其實上海人自己也知道這樣叫難免傷感情的,傷了感情,鄉下人也就難得“進城”拜訪了。而認為待在上海就哪裡也不需要上海人,則更不會主動“下鄉”拜訪了。在這方面,上海人的孤獨是不被人知曉的。但他們仍然會安慰自己並不孤獨,因為擁有上海等於擁有一切。於是更加孤獨地守著腳下的土地,獨守著家門。

但令人慶幸的是上海不是封閉的,所以上海人驕傲著自己的孤獨,繼而演化成孤傲,事實上值得孤傲。

記得小時候在上海買了一件別致的小旗袍,然後一直穿在身上,走在上海的街頭,那是一種很美的感覺,高挑、端莊。那時偶爾還能看見穿旗袍的女人,手挎精緻編織的小提包,背對著夕陽的霞光,顯現出像是鍍金的清晰的身體輪廓———很漂亮的風景,輕盈平衡而又和諧的步伐中,折射出了人們懷舊的感傷。

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已經逝去,我們這一代永遠也無法想像。紙醉、金迷、窮奢極欲孕育出的奇特結晶誰又能複製和效仿?!問一句,你能懂她嗎?

我喜歡在上海隱秘的地方搜尋這個城市。流光溢彩的街市背後,是生活在低層的上海人的“鴿子窩”,是暮色降臨後,鴿子盤鏇低吟後的歸宿;還是那些復古的小閣樓,支著木頭窗戶;窗外交錯縱橫的晾衣線上緊緊貼貼地晾著男人女人們的衣褲,花花綠綠的,新潮的、前衛的、高檔的也包括破舊的,沒有人擔心它們會被風吹落。巷子很窄很窄,潮濕的、陰暗的;衣服上的水滴滴答答;一些人倚在窗邊,用收音機收聽著新聞,有幸的話還能聽見留聲機的聲音———這是上海,也似乎不是上海。

浮華背後總有黯然,這是正常的,也是健康的。也許從這裡才能真正走進上海。然而上海的浮華和黯然貫穿得很好,人們無法忽略任何一種,這是公平的。那些不為人所知的細節和皺褶正微笑著,並始終微笑著,讓上海人有著恍如昨日的感覺。

上海的高樓大廈無論多高,我只把上海分為兩層:上為馬路,下為捷運。上海的捷運站很溫馨,巨幅的廣告牌時常讓人駐足。捷運站內的風是溫和的,是熱的,特別是一列捷運從老遠處快速駛來時,我真想把腦袋向前伸一伸,感受一下受擠的風如何拂面,可惜那是不允許的,因為捷運的慣性會帶倒我。等候捷運是一種愜意,你可以站在台旁,兩手插進口袋,豎起你的衣領,待捷運的門打開後,輕快地走進去,站著也好,坐著也好。捷運里的人其實不多,每一節車廂里都零零散散地坐著些人。人們面對面地坐著,漠然地相視無語,想著自己的事,或者發獃,看不到窗外的任何東西,只能憑由前傾的身子感受高科技的速度。坐捷運是浪漫的,或許每天都有一個人和你同時進出捷運,或許就坐在你的對面,然而你終究不知道,唯有無數次的擦肩而過,就像拍電影一樣,我信的。所以捷運讓人們在車內車外構起了緣分,但當生活的壓力在每個人臉上寫滿疲憊、透著冷漠時,緣分沒有了任何表情,所以大家都低著頭,仿佛尷尬地坐著。

所以我更喜歡待在捷運站內,坐在零星的椅子上,手拿一本雜誌,讓對流的風兒撩起書頁,一邊翻一邊目送著兩邊朝著不同方向的捷運呼嘯而過,看著明亮的車廂內那群人快速地閃過,不知要去何方。那個上海朋友告訴我說,很多人喜歡在捷運站內呆呆地坐著,等待著每一個陌生人。是的,時而空曠、時而擁擠的捷運站讓孤獨的上海人自己看到了上海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