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我想對你說

我常常會經過那條彎彎曲曲的小巷,經過那面古牆。那飽經風霜的牆壁上,寫滿了古老和滄桑。歲月的刻刀,將它劃得支離破碎。零亂的痕紋,隱隱地掛著幾絲蛛絲,在風中無力地搖盪、搖盪。這情景,總讓人不禁想起了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嚶嚶地哭訴著生命即凋的落寞與傷感。

但這次,卻與往日不同。我意外地遇見了從寬牆縫中探出的你。你傾斜著,耷拉著,弱不禁風,搖搖欲墜。你那泛黃的葉竟沒有絲毫光澤,顯得那么憔悴不堪。我禁不住心頭一動,為了無辜的你遭遇如此不幸而嘆息。你隨風而來,卻誤入牆壁;旅途伊始,卻即將泯滅,你是那樣無助,那樣脆弱。

而後,初春里細雨連綿,給初萌的幼芽們帶去了福音。而這會兒,我便極少外出,當然,也不再經過那裡。你嬌弱的身影,在我記憶的宣紙上淡化開去。我自然而然地忘卻曾經的古牆的奇蹟。直到有一天終於放晴,我又一次沿著幽深曲折的小巷,走去。

我突然發現,不遠之處有絲絲新綠,正點在古牆上。詫異之中,你的綠砰然撞擊著我的心靈,記憶的風箏拉拉扯扯回到你的身旁,我霎時明白,那就是你。任古牆沉淪依舊,你倔強地拔出一根綠枝,你的身軀,又綴上了幾片葉子。你是那樣挺拔,全然不顧你的身邊還有突兀分明、堅利粗大的砂礫。你依然微微傾斜,稚氣未脫,但我分明看到你閃爍的神采。我看到了深處中你的纖根,依稀鋪漫在石土之上。你青翠修長,熠熠生輝。你那油光的葉面上還滾動著幾顆晶瑩的水珠,在陽光下越發晶瑩剔透,映出彩虹斑斕的顏色。

我的心中泛起欣喜的漣漪,為這動人的一幕由衷地讚嘆:這小小草呀,給古牆帶來多大的生機。我確信,你是一株具有很強的生存能力的草。正如許許多多關於草的故事所描述的一樣,你在任何惡劣環境,都能依舊紮根,生長。我同樣相信,要不是草,古牆上根本不可能出現生機。白居易說:“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說的便是如此吧。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我又著實犯了一個大錯誤。

仲春來臨,花草愈加繁茂。偶爾的一次,我再次經過古牆時,驚住了!你,那一簇青翠欲滴的綠葉中間,竟抽出一根淺綠的花枝,一朵粉色的花自豪地在花枝頂端仰頭歌唱!精緻的花瓣上勾勒著細膩柔美的脈紋,成簇的花蕊,疏密相間,錯落有致,暗香幽幽。你,就在我的面前,歡樂地搖曳著,搖曳著。你可知道,我曾對你不屑一顧?你可知道,我曾堅信你僅是一株普通的雜草,本就應具草的一切特徵?你可知道,此時此刻,我的心溢著自責,我的臉正在燃燒,為了你燦爛的微笑,更為了你虔誠匍匐的根!

在你面前,我應該靜靜低下頭去,用全新的目光注視你。我本不該忘記,你的存在,源自於根的存在。你的根,無時無刻不隱匿在“大地”里,但根的光芒,卻超越深處的黑暗,普照著你乃至你的內心。正由於如此,你便能勇敢地在黑暗的深淵中牢牢攥住堅硬的石和貧瘠的土,昂首作一副不倒的姿勢。在你火熱的心中,白雲是你的希冀,暴雨是你的能量,你默默無語,蓄勢待發,但有朝一日你的神采卻讓人震撼。你,有一股堅強無畏的力量,驅動著你永遠向上。

是的,你的根,抓住了奮鬥的希望;你,則始終努力著為你整個軀體做出最完美的詮釋。你讓古牆不再孤獨。你恰似在我的心湖投一枚石子,盪出萬千感慨我怎能用言語表達。

我終於明白……堅強的毅力和非凡的韌性正是你的根!

你的名字,就叫做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