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想】神的弧線

前幾天在群里和其他球迷聊起在巴薩效力的巴西4R,大家都折服於小羅的神乎其技,我隨口插了一句:小羅還沒有達到里瓦爾多的境界.....眾皆不以為然,我啞然。也許只有我們這個年代的人才會對里瓦爾多抱著特殊的情感。想起96年奧運會上初識那個面無表情的瘦高個,到范加爾時代那個不可思議的諾坎普國王,直到04年他漸漸消失在我們的視野......在今天這個不能再特殊的日子裡,我不可抑制的回憶起了里瓦爾多。里瓦,你現在還好嗎?

父親---上帝之城---貧窮

有一天,上帝覺得這個世界沒有光亮,從此愛迪生髮明了電燈....

有一天,上帝覺得這個世界缺少溝通,從此貝爾發明了電話...

有一天,上帝覺得這個世界缺少優美的弧線,就這樣,1972年的4月19日,里瓦爾多·維克托·博巴·費雷拉降生了。也許是上帝的疏忽,里瓦爾多並沒有出生在諸如倫敦巴黎米蘭這樣繁華的大都市,而是誕生於巴西東北部大西洋邊上的城市累西腓。里瓦爾多長大的街區保利斯塔,正如Kátia Lund的經典電影“上帝之城”中所描述的那樣充滿了貧窮,犯罪和絕望......保利斯塔街區走出來的孩子只有兩個選擇---要么踢球,要么犯罪......

少年時代的里瓦爾多並沒有像他的有些小夥伴那樣走上犯罪的不歸路,很大程度上要感謝他父親羅米爾多的正確教誨。羅米爾多是累西腓市政府保管檔案的小職員,每月領著微薄的薪水,卻要養活包括里瓦爾多在內的五個子女和經常失業的妻子露西亞。小時候的里瓦爾多經常過著有了上頓沒有下頓的艱苦日子,但正直勤奮的羅米爾多看到了小博巴身上蘊藏的足球天賦,在他的引導下,年幼的里瓦爾多選擇了和足球為伴而不是槍枝毒品,因為他記得父親對他說的那句話:“加油吧博巴,你會成為球星的,上帝在天上看著你”。

上學讀書對小博巴來說是不可企及的夢想,他少年時代的生活除了幫助家庭維持生計以外,就只能在累西腓的海灘上和小夥伴們踢球。金子總會發光。漸漸的,保利斯塔街區都知道了里瓦爾多家裡的三小子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天才,他成了保利斯塔業餘足球隊的鐵打主力。但是貧窮的家境讓里瓦爾多始終不能完全將精力集中於足球運動,他還要幫助母親在海邊擺雜貨攤掙錢補貼家用。直到18歲那年他在一場邀請賽中打進14球以後,累西腓當地的職業俱樂部聖克魯斯才向博巴發去了加盟邀請。對當時的里瓦爾多一家來說,擁有職業球隊提供的契約就意味著能夠緩解一部分家庭的經濟壓力,對於習慣了貧窮的這一家人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喜訊。當博巴興奮的回家通報這則好訊息的時候,他看到家門口聚集著一大群人,他們圍攏的是羅米爾多的遺體......

命運就是這么慘酷。當里瓦爾多剛剛看到生活的希望時,家庭唯一的頂樑柱卻因為突如其來的交通事故而撒手人寰。經歷了大喜大悲的里瓦爾多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因為這意味著他為了維持家庭的生計而不得不放棄足球運動。

里瓦爾多後來在他的自傳中描述了一個他永遠無法忘懷的情景:當父親的遺體下葬以後,全家人一起圍坐在桌子周圍發獃。誰都不願意說話,誰都清楚失去了唯一的家庭支柱接下來的生活會更加艱難。這時候,擺放在收音機上的一卷老式磁帶不知何故掉到地上摔成了兩半,裡面卷著的磁帶隨著微風在地上逐漸散開(也許就像里瓦爾多當時痛苦的心情一樣蔓延)......看看絕望的場景,里瓦爾多的悲傷達到了頂點。他站了起來對母親說:我不踢球了,我留在家裡幫忙。父親走了,家裡不能再白白養活一張嘴......博巴不僅擁有一個偉大的父親,也擁有一個偉大的母親。她含淚看著里瓦爾多的眼睛對他說:“孩子,你忘了你父親對你的期望了嗎?你會成為球星的,上帝在天上看著你......”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里瓦爾多回心轉意了。因為他明白了,他的足球夢不僅屬於他一個人,還承載著父親對他的殷切希望。

隨後,里瓦爾多開始了在累西腓聖克魯斯俱樂部的球員生涯。但俱樂部訓練場地離家足足有15公里,而家裡窮困的連來回車費都湊不出,青年時代的的里瓦爾多只有每天徒步行走30公里往返於家庭和訓練場之間。前後兩年中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早上7點起床步行15公里參加球隊上午的集訓,下午繼續步行15公里走回家中,然後去海邊賣西瓜維持家庭生計......他獨特的羅圈腿就是因為當時過多的徒步行走而造成的。這樣的生活直到1992年......

科林蒂安斯---帕爾梅拉斯---復仇

1992年裡瓦爾多南下聖保羅州,加盟了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俱樂部莫吉米利姆隊。在這裡他打出了人生中第一道炫目的弧線---在一場友誼賽中他在本方半場中圈弧都沒到的地方起腳遠射,皮球貼著橫樑進門。見慣了世界波的巴西人都驚嘆於這個驚世駭俗的進球,里瓦爾多也藉此吸引了巴西豪門科林蒂安斯的目光。

然而里瓦爾多很快就為加盟科林蒂安斯的決定而後悔了。作為巴西南方足球隊的代表,科林蒂安斯隊員在潛意識中對於來自北方累西腓的里瓦爾多多多少少報有一些偏見。在傳統的巴西人意識形態中,南部富裕地區的聖保羅、里約、米納斯這些地區走出來的球星才能算是“根正苗紅”,而北方城市由於經濟落後,連累那裡出來的球員都被看作“二等公民”。尤其對里瓦爾多不利的是,由於少年時代家庭變故和出身貧寒,他的性格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和不善交流。當隊友們在贏球後選擇去酒吧海灘瘋狂慶祝的時候,里瓦爾多只是默默的把工資和獎金寄回累西腓補貼家用。在隊友眼中,這個不會說話的瘦高個簡直不能算作巴西人,更像一個憂鬱的高喬。漸漸的,里瓦爾多發現自己在科林蒂安斯的更衣室里找不到位置,他上場的機會越來越少。終於在一個失意的賽季後,他回到了莫吉米利姆隊。

在莫吉米利姆隊臥薪嘗膽半年多後,里瓦爾多再次加盟了聖保羅的足球隊,這次換成了帕爾梅拉斯。這一次里瓦爾多是幸運的,教練和隊友都很關照他,一顆長久以來受傷的心靈在這裡找到了安慰。更衣室里有性格直爽的魔術腳艾德蒙多,天性樂觀的桑帕約,以及沒事就愛嘮叨的小光頭羅伯特·卡洛斯......里瓦爾多很快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他在球場上的表現也越來越出色。憑藉他不斷的進球和助攻,帕爾梅拉斯在這個賽季一路打進聖保羅州立聯賽的決賽,而對手正是讓他留下不好回憶的科林蒂安斯。天意讓里瓦爾多向老東家復仇---決賽上比分僵持不下的時候,正是里瓦爾多的進球讓帕爾梅拉斯艱難勝出。復仇的快意寫在臉上,他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聖保羅州決賽上的進球讓里瓦爾多的名字傳到了巴西各地,人們都在談論這位巴西足球的另類---瘦高個,羅圈腿,跑步姿勢獨特......1993年12月16日,里瓦爾多被當時的巴西隊主帥佩雷拉選入巴西國家隊並在和墨西哥隊的友誼賽中第一次讓他披掛上陣。里瓦爾多的國家隊處子演出非常精彩,他用一個後來成為他標誌的左腳大力遠射讓巴西隊1:0小勝墨西哥,一切都是那么順利......可是,1994年巴西國家隊出征美國的大名單中並沒有里瓦爾多的名字,因為佩雷拉覺得17歲的羅納爾多是更好的選擇。

直到96年,里瓦爾多才身披巴西國字號球衣出戰國際大賽---作為僅有的幾名超齡球員,里瓦爾多代表巴西參加了亞特蘭大奧運會。後來發生了什麼大家都知道,半決賽上巴西隊不敵神奇發揮的卡努和奈及利亞僅獲銅牌。志在奪得金牌的巴西人難以忍受失敗的現實,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的里瓦爾多成了媒體筆下的替罪羊。巴西人潛意識裡面對於北方人的歧視再一次作怪,媒體上充斥著對里瓦爾多的口誅筆伐---聖保羅頁報稱他是“愚蠢的大企鵝”,環球報稱他是“徹頭徹尾的呆子”......一時間裡瓦爾多成為了巴西公敵。為了換一個環境,也為了更好的發展,96年奧運會結束後,里瓦爾多以975萬美元的身價加盟了西班牙勁旅拉科魯尼亞。

西班牙---巴塞隆納---REY

96年仲夏的科魯尼亞市里亞索球場迎來了11號球衣的新主人里瓦爾多,超級拉科的球迷都期望他能夠像11號的前任貝貝托那樣開創一個時代。里瓦爾多沒有辜負球迷的好意---在小城科魯尼亞,沒有巴西媒體的圍追堵截,卻有幾位同樣來自巴西的隊友老鄉,拉科魯尼亞隊巴西式踢法也非常適合里瓦爾多發揮。經過上半賽季短暫的適應期,里瓦爾多爆發出了驚人的才華。他在當年42場西甲聯賽中出場41次打進21球,和羅納爾多一起成為了當年西班牙賽場最引人注目的外援。巧合的是,當年讓里瓦爾多落選巴西隊的羅納爾多在96-97賽季結束後選擇遠走義大利,而接替外星人位置的正是里瓦爾多。

97-98賽季開始前夕,巴塞隆納支付2670萬美元的違約金把里瓦爾多從里亞索帶到了諾坎普。從此,諾坎普找到了新國王,里瓦爾多也找到了屬於他的足球聖殿,足球世界裡又多了一段經典......

下面的故事成了婦孺皆知的傳奇---里瓦爾多加盟的第一個賽季就幫助巴薩奪得了西甲聯賽和西班牙國王杯的雙料冠軍,並在第二年成功衛冕西甲聯賽冠軍......

用言語難以概括里瓦爾多當年的神奇,只能從數據中追憶他當年的意氣風發---

97-98賽季出場34次打進19球;98-99賽季出場37次打進24球;99-00賽季出場32次打進12球;00-01賽季出場35次打進23球;01-02賽季出場20次打進8球

98年世界盃出場所有比賽打進三球並且獲得亞軍,99年美洲杯賽冠軍並且打進5球成為最佳射手,99年獲得歐洲金球獎和世界足球先生,2002年世界盃出場所有比賽並且獲得冠軍......

在巴塞隆納效力的五個賽季時光里,他留下了無數個精彩瞬間---有左腳自由球劃出美妙弧線竄入網窩;有連過數人後擊敗守門員輕鬆進球;有不過半場就吊射對方大門的長虹貫月;當然也少不了標誌性的左腳大力抽射直掛死角......

一場場經典的比賽和一個個精彩的進球終於讓里瓦爾多征服了挑剔的諾坎普球迷,只要是巴塞隆納主場的比賽,經常可以在諾坎普的看台上看到一幅簡單但飽含深情的標語:“Rivaldo REY”(里瓦爾多國王)。在諾坎普球迷的心目中,里瓦爾多和克魯伊夫、羅馬里奧、斯托伊奇科夫一樣,成為了他們心中的最愛。然而美好的事物對於飽經風霜的里瓦爾多來說似乎總是短暫的。

經過兩個賽季的親密無間,直到1999年裡瓦爾多加冕世界足球先生,他和巴塞隆納俱樂部的關係終於開始出現裂痕。里瓦爾多在自傳中承認,突如其來的巨大榮譽讓他開始迷失方向,經紀人的慫恿也讓他向俱樂部索要優厚的經濟待遇。600萬美元的純年薪意味著他一個人的工資就要讓俱樂部付出1000萬美元以上的巨額開支。而這時候他和主教練范加爾的矛盾似乎也越來越不調和。里瓦爾多回憶他和范加爾關係的時候這樣說道:“與范加爾不是吵架,而是在我踢球方式上的分歧。他希望我在場上以他的那種方式踢球,而我卻努力證明給他看,以他的那種方式不行,如果按我的方式來踢我會踢得更好。我不希望再在范加爾手下踢球。”

將帥不和的結果就是巴塞隆納沒能繼續之前的輝煌,99-00賽季球隊一無所獲,范加爾也黯然下課。隨著2000年歐洲杯後菲戈叛變到皇馬,里瓦爾多越來越難以一個人支撐球隊。01-02賽季他在和塞爾塔隊比賽中打進頭球後步履蹣跚的鏡頭也暗示著一個時代即將結束。02-03賽季的巴塞隆納沒有了里瓦爾多,10號球衣穿在了里克爾梅的身上。

之後的故事相信大家都非常清楚。對於每一個喜歡里瓦爾多的球迷來說,離開巴薩后里瓦爾多的經歷都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說不清楚是上帝放逐了里瓦爾多還是里瓦爾多選擇了自我放逐。米蘭,克魯塞羅都不能讓他停留。我們只知道現在的里瓦爾多在希臘奧林匹亞克斯繼續著他當年足球夢,我們只能從電視上難得的鏡頭中找到關於他的信息,我們也只知道他現在和新婚妻子埃麗莎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