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棗又紅了。 

聽媽媽說,她小的時候那棵棗樹就在了。至於它什麼時候栽下的,她也不知道。但她知道,這樹是外公栽下的。 

棗子多紅啊---那么紅,就像一個個美麗的紅寶石。咬一口,脆脆的,清香滿口。連吃不下的棗屑和棗核,雞們都要你爭我搶地啄。我坐在外公親手打制的躺椅上,望著掛滿枝頭的棗子,不禁想起了我的外公---喔,我親愛的外公…… 

舅舅和三個阿姨家都有孩子,但外公卻最疼愛我。媽媽說,在沒有我之前,外公的思想一直很封建——他重男親女。可自從有了我之後,他卻一改往日的老觀念,對我特別疼愛。 

外公是個木匠,一直在一個工廠里工作。外公的童年很悲慘:他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被叔父賣到地主家作苦工。那時,外公才7歲,從來沒有上過學。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就是一個“大老粗”。的確,外公是長得人高馬大的。 

記得幼時,我經常騎在外公的肩上,哭著鬧著要去摘棗兒。每到那個時候,外公總是“呵呵”地笑,馱著我慢慢地“晃”到棗樹前,而我,也會異常興奮。我摘了棗兒,自己手裡拿一個,然後再低頭往外公嘴裡塞一個。無論那棗兒是熟了還是沒熟,為了逗我開心,他都會笑眯眯地說:“嗯,好吃,真好吃!毛毛摘的棗子就是好吃!”每每聽了這句話,我便會“咯咯咯”地笑開了,而外公呢?他也跟著我一起笑。小院裡,一老一少兩代的親情便在這笑聲中蕩漾開來了…… 

後來,我長大了,該上學了。媽媽把我接回了城裡。臨走時,外公抱著我說:“記得來摘棗子啊!”我使勁地點頭,仿佛要表明我的決心似的。外公笑笑,摸摸我的頭,他卻並不說話。後來,我進了一所國小,學習很緊張。我哪裡還記得幼時與外公的那個小小的承諾?只是每年,外公和外婆都會托人捎些棗兒來。只有當我咬到那些清脆的棗兒時,我才會記起我曾經與兩位老人的種種。這份親情一直都蘊藏在我的心裡、我的生命里,永遠都不曾間斷過。這棗就像一位使者,傳遞著那份不可言說的親情。 

我記得非常清楚,就在外公去世的前一天,他還打電話告訴我,棗兒又紅了。當時我只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沒想到,這竟是訣別。 

第二天晚上,外公走了----他永遠地離我們而去了,是因突發腦溢血。當我看到蓋著雪白被單的外公時,我的心怎么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昨天還在和我通話呢!那一刻,淚水止不住地流了出來,像洪水猛獸一般,撕咬著、吞噬著我的心……,那種心痛,是我不曾感受過的,是那樣的劇烈! 

現在的我,坐在木椅上,看著棗樹,我相信外公還在——是的,只是我們看不見他罷了。不然,那棗樹怎么會越長越壯,棗兒也越來越甜呢?外公只是把他的生命以另一種方式延續了! 

如今,棗兒又紅了。那么大,那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