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芋葉子聯想隨筆

立秋以來,每次去菜市街買菜或漫步,總會遇見有人在賣紅芋葉子,連梗帶葉,紮成一把一把的,鮮綠得讓你眼饞,總是忍不住駐足凝視,不禁勾起對過去日子的回憶和購買慾。

紅芋,也叫紅薯、山芋。我從小在農村長大,當然對這紅芋葉子印象太深了。因為它與農村人的居家過日子密切相關,至於怎樣把紅芋葉子調製成食品,味道如何,除了人吃還會把它派上什麼用場等,我基本上是心知肚明。但有時我還故意問小攤販:這紅芋葉子怎么個吃法啊?“葉子揣饃,梗子炒著吃,比炒通菜還好吃呢!”攤販不同,但回答都是相同的,好像他們是商量好的統一答案似的。

炒著吃好懂。但“揣饃”可能不少人,尤其是現在的年輕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是把紅芋葉子切碎,再撒點細鹽攪拌一下,和進面里蒸饃。當年農村沒有好面,就摻合在紅芋乾子面裡面蒸。一般都是捏成窩窩頭,這樣熟得快。而且吃起來筋道,香甜可口,如果再蘸點辣椒油就著吃,更是胃口大增。於是便有了一句鄉間俚語:“窩窩頭蘸辣椒,越吃越添膘。”這在當時,平時吃慣了純雜麵饃,紅芋葉子揣成的窩窩頭算是改善一伙食了。除了“揣饃”,新鮮紅芋葉子還可以作為下麵條和燒鹹湯的配用食材,麵條和湯里有了它,味道明顯鮮美多了。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會吸菸的男人有時買不起菸葉,斷了頓,就把曬乾了的紅芋葉子碾碎當煙抽,菸袋鍋子裡也像菸絲那樣,吸起來一明一滅的閃著紅火,也能過菸癮;小孩子們竟也能從紅芋葉梗子上找到樂趣:把清脆的葉梗子掐成一段一段,段與段之間都連著外邊的一層薄皮,像項鍊似的掛在脖子或耳朵上,神氣地搖頭晃腦、追逐嬉笑。

葉子的附著體——紅芋藤,生命力極強。大面積麥茬紅芋的栽種,把蔓藤剪成一紮長一截一截,插進土裡,澆上一點水,很快下面便生出根來。然後,葉子開始隨著蔓藤的延伸,一個個像傘一樣地旺盛著,直到把整個黃土地覆蓋得嚴嚴實實,一眼望去,滿目蔥蘢。倘若牲畜近前大快朵頤,一飽口福,或者人們用鐮刀一把把連葉帶藤割掉帶回家食用和餵養雞鴨豬羊,它不僅沒有因為受到“創傷”而萎縮,卻反而很快又長出新的藤葉,比原來更加旺盛葳蕤。

紅芋葉子還有一種不離不棄的眷戀情結。收穫紅芋的季節,人們把藤蔓砍去,曬在田邊地角,即使曬乾枯了,再無論怎么翻騰搬運它,其葉子還是牢牢地粘在藤蔓上,像一個個依偎在母親身邊的孩子,宛如一幅天倫之樂或子女感恩行孝圖。

帶著葉子的乾枯藤蔓,被人們捲成團,拉回家堆垛起來,以備冬天沒有青草的時候,搭配著豆秸、麥穰等其他材料餵養牛羊。每年,生產隊的牲口和各家各戶的羊們,並沒有因為冬季缺草而掉膘,反而都吃得個個滾瓜溜圓,毛色油亮。

垛起的乾芋藤,還成了麻雀夜間棲息的“臥室”。日落西山的時候,殷虹的餘暉下,麻雀們在上頭嘰嘰喳喳、鳴唱跳躍,像似開會,一旦夜幕四合,它們便都鑽進了垛里。記得經常有好事者晚上拿著手電筒去垛邊“照麻雀”,此時的麻雀一見到光一動也不動,手到擒來。每人一晚上能“照”十來只,第二天它們就成了人們的盤中佳肴。因為當時在人們的心目中,它們還屬於“四害”之列,所以捉麻雀的人總是心安理得。

寒冷的冬季,也有不少人用乾芋藤在室內禦寒烤火的。裊裊的煙霧中飄溢出來的味道總是香甜香甜的,沁人心扉,增加了日子裡的溫馨。家鄉農村如果說誰和人說話不懷友善的嘻笑時,就說他:“你看你,真是‘紅芋秧子烤火,甜不索的臉膛子’!”被說的人也不氣惱。因為誰都知道,這純粹是一句純潔的玩笑話。

據有關文章介紹,紅芋葉子有著“提高免疫力、止血、降糖、解毒、防治夜盲症等保健功能,經常食用,有預防便秘、保護視力的作用,還能保持皮膚細膩、延緩衰老”等諸多藥用價值,怪不得現在市場上暢銷不衰呢。

過去在農村經常以主食吃的紅芋葉子窩窩頭,現在在城裡許多飯店卻成了食客們必選的“香餑餑”。尤其是從小在農村長大的人們,在品嘗久違了的這種窩窩頭的同時,還能悠然地回憶起當年的艱澀且充滿著樂趣的歲月,尤為珍惜如今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