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從哪裡來——古人類與舊石器考古百年

人從哪裡來?--人類的起源問題,是本世紀以來頗具爭論性和現實感的一個話題。抖落歲月的風塵,走近中國考古百年,這個大約自人類誕生之日起就縈繞在人類心頭的疑團,在二十世紀幾代中外考古工作者的不懈努力下,逐漸雲開見日……

“人從何處而來?”

關於“人從何處而來?”這個問題,全世界各地區、各民族的人們都曾提出了大量內容迥異的神話傳說和宗教故事,《聖經》里“創世記”的“上帝造人”是其中較為著名的一個。直到1859年,英國生物學家達爾文發表了《物種起源》,用進化論代替神創論,用自然選擇取代“上帝的旨意”,來解釋地球上存在不同物種的這一事實。1871年,他又在《人類起源及性的選擇》中正式提出了人是從猿進化而來的理論。

然而,進化論者在當時只能從解剖學、胚胎學等相關學科取得間接證據,以及按照一般的進化原理來論證從猿到人的理論,直接的即化石的證據在當時還是缺少的,為這種理論提供實物依據就成為當時眾多人類學家和考古學家的課題。

主持過陝西公王嶺藍田人遺址發掘工作的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黃慰文說:“達爾文的理論在當時是少數派,因此關鍵是要從地層里找到從猿到人的化石和考古材料,這就是一個多世紀以來科學家們在世界各地尋找的東西。”

從“歐洲中心”到“神秘東方”

十九世紀,人們曾抱著歐洲是人類進化中心的觀點,當時,史前考古多集於這門學科的發祥地法英等歐洲國家,產生這種思想是很自然的。然而在二十世紀初,亞洲這塊幅員廣大、人口眾多而又神秘莫測的古老大地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1890年冬,荷蘭解剖學者歐根-杜布瓦在西南太平洋萬頃碧波之上的“千島之國”發現了爪哇直立人化石,這在當時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和爭議。但除此之外,人們對於早期人類在亞洲的活動還所知無幾。然而,這並末動搖這些有識之士的信念,他們相信:亞洲“可能”充當過人類進化的寬闊舞台,“可能”是最古老的人類工業的巨大擴散中心。當然,這種相信雖然缺乏確實的考古發現,但也並非是毫無根據的臆測:亞洲畢竟擁有舊大陸的“半壁江山”,是連結新大陸和大洋洲的通道和地理上的“世界中心”;晚新

生代喜馬拉雅山的隆起使亞洲廣大地區乾旱化加劇而具備了適於古猿下地並向人類演變的環境。正是在這種信念激勵下,來自美、法、英、瑞典、瑞士等國的科學家們紛紛湧向亞洲,其中就有神秘的東方古國--中國。人們都想知道,這塊盛產絲綢、陶瓷和孕育了五千年古老文明的土地,是否也曾是人類起源的搖籃呢?

19XX年,法國傳教士桑志華創辦的天津北疆博物院,在黃河流域開展古生物學和石器時代考古的調查工作。6年之後,桑志華在甘肅慶陽縣北面的晚更新世黃土堆積中發現了3件人工打制的石製品,這是第一次在中國土地上發現舊石器。

1925年-1926年,美國中亞探險隊考古學主任納爾遜在長江三峽地區調查史前遺蹟。

1921年,中國北洋政府聘請的礦政顧問、瑞典地質學家安特生,約請了年輕的奧地利古生物學家丹斯基共同在北京周口店考察,發現了龍骨山遺址,並於1921年和1923年兩次試掘中發掘出兩枚北京人牙齒化石。1927年4月,中國地質調查所與北京協和醫學院合作,由中國地質學家李捷與瑞典古生物學家步林負責,正式開始在周口店遺址的大規模發掘,當年就獲得化石材料500箱。

1929年,中國地質調查所新生代研究室委派年輕的裴文中負責周口店遺址的發掘工作,12月2日,從一個稱為“猿人洞”的地方發現了第一個完整的北京人頭蓋骨,這是在世界古人類化石研究史上劃時代的重大事件,令國內外為之震驚。北京人在周口店一帶生活的年代,從距今70萬年至大約20萬年前,遺址上發現了40多個個體的人類化石,這在世界上是非常罕見的。

黃慰文說:“這一階段在中國有很多考古發現,為‘亞洲是人類演化的巨大舞台’這種預見提供了豐富證據,特別是周口店北京人遺址的發現和研究。”

從“亞洲中心”到“非洲中心”

進入50年代,考古學者在我國遼闊的國土上,尋找到了不同階段的古人類文化遺存,雖然化石材料不多,但中國古人類的一些特徵仍然在這些標本上有所體現。

1954年,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和古人類研究所在賈蘭坡主持下開始發掘丁村舊石器中期遺址。

1963年,古脊椎動物和古人類研究所在陝西藍田縣陳家窩村發現了一件直立人的下頷骨化石,屬中更新世,距今約60萬年。

次年,又從公王嶺發掘出一件直立人頭骨化石,即今天所說的藍田人,年代距今115萬年左右。

一年之後,雲南元謀又出土了兩顆距今170萬年的直立人牙齒。

同樣是在60年代,華北的山西西侯度這個早更新世遺址的發現,其年代也已衝破一百萬年的“年代極限”

黃慰文惋惜地說:“但是由於這些發現沒有及時公布於眾,而當時非洲、尤其是東非又出現了一系列重大發現,這些都吸引了來自西方的許多考察隊,人們的目光再次轉向西方。”這些發現中,有1959年在坦尚尼亞奧杜威峽谷早更新世地層早期發現了人類化石和共生的舊石器。它們證實原本爭論不休的到底是人是猿的南方古猿類中包含有會製作工具的、後來被命名為能人的“真正的人”,它的年代為距今180萬年,比爪哇人、北京人所代表的直立人幾乎早了100萬年。隨後,能人化石和最古老的石器工業陸陸續續在衣索比亞、薩伊、肯亞和南非等地發現,年代可回溯到距今260萬年。

這些接連不斷的發現使越來越多的人相信非洲是人類起源的中心。而且,達爾文在《人類起源及性的選擇》中就曾認為非洲的大猩猩和黑猩猩同現代人類的親緣最近,因而推論人類的早期祖先曾生活於非洲大陸。40年代末,美國考古學家莫維士又提出“兩種文化”理論,按照這個後來被稱為“莫維士線”的理論,舊石器時代初期的歐、亞、非大陸分為先進和落後的兩個文化圈,西面是一個以地中海為中心,包括非洲、歐洲和中東以及印度半島,稱為“手斧文化圈”;東面一個包括東亞和東南亞,缺少手斧,只有簡單的石片和用粗礫加工

的砍斫器,稱為“砍斫器文化圈”。這又強化了達爾文關於人類起源於非洲的理論傾向。

因此,一些學者對於來自非洲以外、尤其是亞洲的發現難免抱著一種警惕的和懷疑的目光,甚至認定東亞不會發現早於距今100萬年的人類遺蹟。

黃慰文認為,50年代以來,非洲大陸尋找早期人類遺蹟的工作蓬勃發展,重大發現接連不斷,很多材料不是比我們早一點,而是早一大截,差距就拉大了,很自然增強了“非洲起源說”的分量。

“走出非洲”

70年代以來,在我國許多地方發現了不少新的、有的保存還較好的人類化石:

在安徽和縣、湖北鄖縣、南京湯山,發現多處直立人化石;

在貴州桐梓、山西許家窯、陝西大荔、遼寧金牛山、安徽巢縣,又發掘出多處早期智人化石;

在中國南方,巫山人遺址和安徽人字洞遺址,又把100萬年甩在後面,叩響了200萬年的大關。我國科學家對重慶“巫山人”遺址出土的大量石製品進行古地磁和電子自鏇共振法測定證實,200萬年前我國就已出現了在長江三峽一帶活動的古人類。而人字洞遺址中與人工製品共生的哺乳動物群幾乎全部由絕滅種組成並含大量上新世的成分,性質比巫山的更古老,原研究者據此估計其年代可能為距今200—240萬年,即早更新世剛剛開始;

在華北的泥河灣盆地,相繼發現的多處舊石器遺址,如小長梁、馬圈溝以及新近公布的大南溝。泥河灣的大南溝據發表的報告推斷屬於上新世,年代有可能達到距今300萬年。

與此同時,在舊石器文化研究上也取得重要突破。例如,“莫維士線”由於廣西百色盆地出土了距今73-78萬年的手斧而被打破了。這些發現是新中國考古學的重大突破,進一步動搖了“人類起源於非洲”的人類進化學說,從而為在我國境內尋找更為古老的人類化石以及文化遺存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中華文明的起源問題曙光初露。

中國的古人類與舊石器考古從本世紀20年代算起已經歷了80年,人類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的歷史大幅度向昔日延伸。近二、三十年來無論在材料積累還是研究水平上都有了長足的發展,尤其是近20年來中國考古學的新成就更是為世界矚目。

黃慰文認為,最近20年來,特別是近年來,亞洲地區又有許多很大的考古突破,發現了一些年代不僅突破100萬年,而且是接近或超過200萬年的遺址,而且這部分遺址與非洲最早的人類化石和舊石器的年代大體拉平。“雖然亞洲的一些新發現還有待於進一步完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亞洲不能再被忽視了。既然亞、非發現的年代相當,就提出了一個問題,人類起源是單一地區還是多地區起源的理論問題。長時間以來,我們還是以‘單一地區起源說’指導工作,這種觀點正面臨許多挑戰。根據地質學研究成果表明,近500萬年以來在全球環境變動的趨勢中,從非洲到亞洲一直到東亞形成了一個季風分布帶,正好是今天發現的人類化石的主要集中地,而500萬年前正好是從猿到人轉變的關鍵時期,這個研究成果支持了多地區起源說。我們應該把是亞洲還是非洲起源的爭論放在一邊,加強工作,避免偏見,客觀地面對世界各地新的考古發現。”

東關五年級:張鎬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