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江南.12

夜深了,瓷枕在後腦勺傳來陣陣寒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外面下著雨,噼里啪啦地敲打著窗,我隱約透過那一層薄薄的糊紙窗看見一雙隱藏在草叢的閃著寒光的純黑色眼睛。我的心有些發慌,喊道:“千五!清五!”左邊的小廳沒有回聲,就算這倆丫頭累得慌,也不至於睡得那么沉吧。我又跑到右邊的偏廳去看,雪蕾表姐安安靜靜地閉眼躺在床上,表姐在這時候不是應該埋頭吟詠《詩經》的么?雪蕾表姐的房間裡熏著香,擺著大大小小的暖爐,表姐明明就是不喜歡薰香的呀。我又跑回自己的主房,反覆輾轉,窗外那雙眼睛越發明亮清晰。我覺得不妥,來來回回跑去把千五清五和表姐都拖回我的房間,用鳳形絲綢金絲祥雲錦緞被把她們蓋住,突然,那身穿黑衣的人的身影一閃捅破窗戶紙竄進窗戶,手裡拿著寒光閃閃的刀,希望他剛才沒看見表姐和千五清五才好。忽然被子動起來,發出“嗚嗚”的聲音,不好了,她們其中的一個醒了。千五一下子掀開被子,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忽然跳下床,擋在我面前,說:“小姐,快走!千五幫你。”我愣了一下,隨即被千五推向偏廳【落於閣地圖:門口-偏廳-走廊-主房-小廳】,我驚慌不安地撒腿往門外跑。那黑衣人要殺的是我,應該不會傷害她們,只是希望千五不要那么拚命。一邊跑,一邊回過頭用眼睛的餘光瞟向千五的那個方向,那個小丫頭,平日裡唧唧喳喳不停地詛咒我,今日倒是……在還未點燈的黑漆漆的走廊中,我似乎感到有什麼晶瑩的熱乎乎的東西在我眼睛裡滾動著,它是無盡的黑暗中唯一發出微弱光芒的物件,它將指引著我,回到光明的身邊。後面的一片漆黑之中,千五死死地攔住門口,任由黑衣人把鋒利的刀片在她的臉上劃一道道的紅口子,那口子逐漸轉換地點,貪婪渴望得到血的刀子似乎親吻了千五的脖子,那個小丫頭,倒下了……我跑在空蕩蕩的走廊里,走廊是木製的,我的腳步聲和心跳聲格外清晰,我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拚命地喊叫,無人聽聞。這人既然要殺我,定是在爹爹娘親和家僕侍衛的房間的香爐里下了蒙汗藥,只是大哥怎么會中計?噢,我想起來了,大哥今日夜宿王爺府中與墨卿遊玩。我江南決不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這人怎么會對我恨之入骨?我忽然想到了酒窖,那些人日夜兼程守著酒窖,我匆匆提起裙擺跑向小樓。卻未看見一個人影,看來也是被打昏丟進房間裡了。無奈,府里除了我和黑衣人,其他人都被下藥。我只好跑出去,跑到將軍府門口,大門竟被牢牢鎖住,我回頭望了一眼,那人正在不遠處。即是想殺我,就不是等閒之輩,我不可能贏得了他。他舉著刀,一步步逼近,我趕緊轉過頭不去看。我的脖子似乎感到涼意——他就在我的身後,我向前走了兩步,走到門檻前忽然摔倒了,腳下是大片鵝卵石,我馬山撿起一塊向他丟去。他疼得呲牙咧嘴的,我立刻繞過他,旁邊有個歪脖子樹,我小時候常常爬上樹的一頭去玩,所有一頭歪歪的。我又爬上樹去,那樹的枝葉通向門外,只是格外纖細,恐怕承受不了我的重量,不管了,摔死也比殺死好。我屏住呼吸,邁出一隻腳,還好,沒塌。我又邁出另一隻腳,它略有些顫抖,接著把全身的重力都壓在枝丫上,樹立即發出噼里啪啦的身影,不好!要塌了!樹枝立即掉下去,我用力一躍,趴在了屋檐上,那樹枝連根帶葉地打在黑衣人的臉上,他見我欲要逃走,急了,使勁渾身氣力一跳,抓住我下垂的腳,眼看就要被他拖下去了,我急中生智脫下襪子,那人又摔在地上。我也被摔在府外的泥地上,出了府,我又拚命地跑。我只穿了一件單衣,雨水雜夾著寒氣,鑽進我的脖子,好冷好冷。姑蘇姐姐家離我不近,恐怕到了,已經被抓住了,我像只無頭蒼蠅到處亂竄。忽就看見衙門,跑過去使勁敲打著門,果見一個人揉著惺忪的睡眼過來開門,我立刻躲到他的身後,好險,若是那人晚一步,我已經被他劈著了,他如今正砍到我的長髮,那髮絲隨著風來回飛舞,像一朵朵小蒲公英。那衙役見有人攻擊我,立刻舉起門邊的棒子向他打去,那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暈了。

我才回過身,看那衙役,他身材高大,約三十多歲,只是長相俊俏,約才十多歲的少年。啊~他就是當日那混混,我驚魂未定,又逗趣著他:“轉身變衙役,原是打我的人倒幫起我來打人來了,看來我得把街上混混都送到這來讓你好好調教。”他凝視著我,許久說:“你說的什麼玩笑話?把街上遊手好閒的傢伙們送到這兒來,衙門還不亂成一鍋粥?只是,當日冒犯,還請姑娘原諒。”我說:“這不是玩笑,你不是挺好的么?”他竟彬彬有禮地作揖:“慚愧。”

我擔憂地望著外面,不知怎樣了?我回過頭,對他說:“犯人你給我好生看管著,且不許讓他逃了。我去找大夫,把他囚禁起來後,馬上去將軍府找我。”混混說:“萬一還有人想殺你怎么辦?”話音未落,又消失在蒙蒙的細雨中。

五年級:喵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