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與海龜

九月,秋風徐徐,正是海龜回沙灘產卵的時節。

這是一片蔚藍深邃的大海。遠遠望去,海面像一塊藍色的鏡片,沒有一絲波紋。偶爾一陣呼嘯的海風吹過,颳起層層細浪,細浪衝到沙灘上發出“沙沙”的響聲。忽然,從細浪尖冒出個小腦袋,警惕地環顧四周。這是一隻雌性海龜,青灰色的背甲在夕陽的映照下發出幽幽綠光。找到了適合產卵的地方後它鑽出水面向沙丘深處爬行,那裡有塊大岩石,可以很好地隱蔽自己。

可這回海龜大意了。一隻飢餓的灰狼正靜靜地待在離大岩石不遠的沙丘後,死死盯著海龜,恨不得馬上抓到它。可灰狼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海龜有層堅硬的背甲,受到攻擊會迅速縮進背殼,即使再鋒利的牙齒也無濟於事。只有等海龜產卵時再出擊,那時它的警惕性最低,也最容易得手。

海龜來到岩石旁刨土,像船槳一樣的鰭在沙地揚起層層沙浪,不一會兒就刨出個大坑。它小心翼翼地趴在坑上產卵,兩眼空洞地看著前方。灰狼見時機已到,如離弦之箭衝上前咬住海龜的鰭。海龜想縮進背殼無奈被灰狼死死咬住,動彈不得,只有拚命掙扎。忽然,“砰”地一聲槍響,灰狼倒在血泊中。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獵人心想,“這下可以給兒子做件新毛衣了。”當獵人喜津津地撿起死狼時,突然,聽到岩石後傳來“沙沙”的泥土翻動聲。一隻海龜趴在岩石後,受傷的鰭在往外滲血,正用沒受傷的另一隻鰭使勁撥土。他眼睛一亮,喜出望外自言自語地說:“哈哈,這下不愁兒子沒好東西補身子了。”海龜發現獵人,但產卵後無力逃脫,大大的眼眶裡盈滿淚水。獵人撿起死狼,抱著海龜,興高采烈地回家了。

獵人的家是一間木製小屋,只有幾件簡易的家具,房子前頭有個燒得很旺的火爐。火焰映照在一張蒼白的臉上,這是個清秀瘦弱的小男孩,大概十四五歲光景,個子較高,卻因瘦弱而顯得單薄,蜷縮在床邊。一陣涼風吹過,他把身上那張狐皮被子裹得更緊了些。

“文文,我回來了。”獵人推開木製的大門,發出“吱呀”的響聲。他把死狼放到地上,“文文,你看,這是爸爸打到的灰狼,等會爸爸給你做一件毛衣。”又把海龜放在圓木桌上,“這是爸爸捉到的海龜,等下給你燉湯喝。”文文幫爸爸卸下槍,獵槍對於這瘦弱的孩子似乎重了些,“哐當”一聲,槍掉到地下,碰出幾顆火星。

獵人伸出布滿老繭的大手摸著兒子瘦削的臉,“可憐的兒子,都瘦成這樣。”獵人的口氣里充滿憐愛和關切。

文文看著海龜,火光映在它的背甲上,發出慘澹的光,受傷的鰭還在往外滲血,把圓木桌染紅了,兩眼空洞地看著門口,眼角溢出幾滴眼淚。文文心想:“海龜肯定想回家了,應該說服爸爸送它回家。”

“爸爸,這海龜我們不能吃。”

“為什麼?”獵人疑惑不解地看著兒子,到嘴的美食哪有放了的道理。

“我聽老師說過,海龜是保護動物,我們不能傷害它,要送它回大海。”

“我不管它是不是保護動物。你看著,我去拿刀。”

文文心裡十分矛盾。送回去怕爸爸生氣,不送回去又於心不忍。這時,海龜已從圓桌翻落到地上,向門口爬去。門口有一道門坎擋住它的去路,鮮血滴在門坎上,兩個又黑又大的眼睛充滿了哀傷,還流下兩行細細的淚水,在火光的映射下發出幽暗的光。

文文不再猶豫,抱起海龜就往外跑。黑夜吞噬著大地,沒有月亮,只有幾顆頑皮的星星對著文文眨巴著眼睛。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一陣涼風吹過,文文不禁打了個哆嗦。海龜沉重的身軀壓得他上氣不接下氣,只有一步步艱難地移動,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見到遠處幽深的大海。懷中的海龜躁動起來,不斷探出腦袋張望,揮動沒有受傷的鰭使勁拍打文文的手臂,要掙脫他的懷抱。

“別急,快到了。”文文不知是安慰海龜還是安慰自己,他的手已經累得發麻。

“文文,快停下。”爸爸在後面邊追邊喊。

文文沒有理會,跑得更快,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海灘,把海龜放到沙地上,體力不支一下坐到地上,大口喘著氣。

海龜向前爬了幾步,回過頭看著文文,眼皮撲閃撲閃,似乎有點不捨。文文伸出瘦弱的手推了它一下,示意它快走。海龜又向前爬行,拖著受傷的鰭,在沙地上拖出一條血路。文文很心痛,後悔沒能給它包紮傷口。“它一定很疼吧?”他心想。海龜爬到淺海處,海水輕輕托著它,把它引到浪尖上。忽然它回過頭,向著文文點了點頭,然後一個縱身潛進浪頭裡。

獵人找到了兒子,責怪他不該放了海龜。文文沒有回答,兩眼還是緊盯海面。“它應該快到家了吧?”他想。

在離海灘較遠的海面上冒出個小腦袋,兩隻又黑又大的眼睛緊盯著文文,清亮的淚水從眼眶裡滑出,又是一個縱身,滑進深邃的大海中,不見了。

“它在向我說再見呢!爸爸。”文文看著爸爸,眼角閃著淚光。

獵人震了震,愛憐地撫摸著兒子的頭:“爸爸差點做了件錯事,對不起了,兒子。”

安徽合肥長豐縣下塘國小五年級:boos級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