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雨瀟瀟拍在我的單衣上,雪白的祥鳳繡金絲袖褪盡,泥濘沾黏,我赤腳奔在冰冷的泥地上,瓢潑大雨中,我停在一塊“妙手回春”的牌匾上,用污手拍打著雕花木門,那小門的縫隙里結著交雜的蜘蛛絲,還有一塊塊青苔黏在門上。敲了好一陣子,朱紅色的木門後傳來一陣沙啞滄桑的聲音:“丫頭,你敲壞了我這門,可要賠。”門緩緩地開了,裡面的灰塵迎面撲來,裡面是個四合院,一老者正在裡面背對著我坐在雕花大竹椅,悠然地擺弄著用青色染墨在白瓷上勾勒的花紋的青花瓷喝茶,用一口熱氣吹開泛在雨露上的嫩綠的碧螺春,我輕輕提起縐裙子邁過去,那門檻太高,害得我甩了個狗啃泥,暈暈乎乎的我轉眼就想昏過去,寒氣逼人的四合院磚瓦霎時令我清醒不少。我搖搖晃晃站起來,走到那老者身邊道:“我家有一女子被人劃了數十道口子,不知先生還能救否?請隨我跑一趟。”那老人鬚髮皆白,容光煥發,鶴髮童顏,他慢悠悠地轉過來,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清清嗓子說:“莫急,你看看你,哪裡有我們江南女子的約束,未綰青絲,未施粉黛,未齊穿戴,未穿足衣【襪子】。你先回去打理清楚,再來請我吧。”我心急如焚地說:“先生怎么連基本的醫德都無?救人本是十萬火急的事,您還慢悠悠的,當真忍心見死不救么?這江南的醫館卻不是只有先生一家的。”老者鄭重其事說:“老夫敢誇下海口,這江南,只有老夫能救你家的傷者,既然你這丫頭都說到醫德這份上了,老夫也沒有理由不去了。”老人慢條斯理地起身,往雜亂的草藥房裡喚了一聲:“蓮子,備轎,出診。”“是,百里爺爺。”一清秀的女子掀開有著淡淡草藥味的竹簾,抱著出診箱,緩緩走到老人身邊。我火急火燎的,趕緊揪住老者的鬍鬚,一邊拖著他往小門外走,一邊怒氣沖沖地說:“老頭兒!我家都快出人命了,今日若是你的這位孫女蓮子受傷,你還能如此鎮定么?”那老者欲言又止道:“丫頭……”“——老頭兒,別狡辯了,啊!!”老者剛要說話就被我打斷了,我依舊風風火火地走著,自顧自地說話發泄,一下子驚呼出口是因為——我又被絆倒了,膝蓋像熊熊烈火在燃燒一般的疼,老人得意地說:“老夫剛想提醒你來著,正好被打斷了,所謂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所以,現在的人啊,年少輕狂。”我抱怨道:“老頭兒,你家的門檻修的那么高做什麼?”老人一字一頓、義正言辭地說:“不要一口個‘老頭兒’的,多沒禮數,老夫的故里是長安,長安的百里江上,沒讓你尊稱一聲神醫已甚客氣了。”我不屑道:“快些走罷。”我抓著他的鬍鬚大大地跨步走出門,衝進雨里。“丫頭,你做什麼?”“誒呀,老頭兒,來不及了。”我們一路狂奔,老人氣喘吁吁道:“丫頭,你真是累壞老夫了。”來將軍府前,我才想起來,門外沒有歪脖子樹。老人望著將軍府的牌匾和門前的兩隻大石獅子道:“怪不得你這丫頭如此猖狂野蠻,原來是出生在這家啊。只是,老夫從未聽說過,當今的安陵將軍有兩個妹子,這,作何解釋?”我不耐煩道:“你這老頭好生奇怪,我來請你救助我的丫頭千五,不行么?”老人立刻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是安陵郡主,愛婢如命的恐怕只有江南這廝了,果真名不虛傳。”我想了想,爬到旁邊一處高牆上,使勁全身氣力撲到硬邦邦的牆上,再想往上爬時,身子便動不了,若是在動,只怕要往下掉。一時之間,像一隻無奈的壁虎,剪短尾巴,呆呆地趴在上面,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我呼喊到:“喂,老頭,我下不來了,你倒是幫一把啊。”老者隨即搖頭:“男女授受不親,郡主自重,蓮子近日病情頗重,往郡主體諒。”那老頭一口一個郡主的,分明是氣我。我趕忙呼喊起來:“爹爹!娘親!江南近不了府邸啦!快來開門啊!“我等了許久,頭上的泥濘多些都被雨水沖洗乾淨,腳上的粘粘的污泥粘在牆上。為了千五,疼一次又有何妨?我咬咬牙,猛地放開了手,身子頓時往後傾倒,狠狠甩在泥濘里,濺起那老頭兒一身的泥,他驚呼道:“丫頭,你做什麼呢?醫藥費,修門費,還要加上我的衣袍費。”我嘲笑道:“你這老頭還真貪財。”老頭兒瞬間一身仙風道骨,拍拍素衣上的淤泥,淺笑輕語道:“老夫可不似你。”那一刻,我真被那人迷惑住了,他一臉虔誠,酷似一銀髮翩翩少年悠然而來。不過,下一刻——“百里爺爺,您的一文錢掉了。”“哪兒呢?哪兒呢?”他一下子蹲在地上左顧右盼的,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再次不緊不慢地說:“不過區區一文錢罷了,安陵郡主,還是救人要緊。”我把手錘在大門上,大吼,又良久,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家丁推開沉沉的大門,衣華姑姑正聲道“是誰膽敢在將軍府前喧譁放肆?”看到我以後,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江南?”同姑姑一起來的還有爹爹娘親,爹爹一見到我就鞠躬作揖:“百里神醫,久仰久仰。”呃……
爹爹好像不是對我鞠躬。
五年級:喵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