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感情的傾訴

(營山雙河中學高二、8班 陳娟)

對我來說,母親是生疏的,因為時間和空間讓我們產生了距離。但我對母親的情感卻是強烈的,所以有關母親的事都會引起我的關注。

星期日的下午雨後的世界格外清明。我邁著輕盈的步子返校。半途中,我聽到微弱的歌聲:“……有媽的孩子像塊寶……”這首歌又讓我想起了母親,我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尋找這斷斷續續的歌聲來源。

路邊一塊半乾的大石上坐著一個蓬頭垢面、衣衫破爛的婦人。她的頭髮很亂,垂下的頭髮遮住了她的左臉,身上的土灰色衣服破舊不堪,腳還在有節似的打著拍子。我走近她(大約兩三米遠,我不敢太靠近),發現她未被遮住的右眼是呆滯的,但似乎眼裡還有點什麼。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地上,嘴裡還在唱“……幸福哪裡找……”她微弱而顫抖的聲音撞擊著我的內心。雖然她的聲音並不動聽,——像有什麼卡在咽喉似的,但她呆滯的神情和略帶沙啞的噪音讓我莫名地感到幾分親切。

她似乎察覺到有人在身邊,抬起頭看了看我,接著又低下頭繼續唱:“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我無法言喻心中的震驚,只覺得仿佛被什麼懾住,無法掙脫出來。我不禁走到她面前蹲下來,目光也被定住而無法從她蒼黃的臉上移開。我清楚地嗅到從她身上散發出的臭氣,但奇怪的是我並未感到胃部不適。她好像很詫異,愣了一下,但又低下頭,聲音更加顫抖。

我無法收回視線,不由得隨她一起小聲地唱了起來:“……投進媽媽的懷抱……”聽到我的聲音,她驚異地抬頭看看我,頓了頓,又繼續唱,而聲音不再發顫,卻增添了幾分憂傷。我心中也滿是傷感。

“我是一個討飯的人,你還……”唱完歌后,她驚奇的目光與我對視幾秒後,問道。“什麼?”我還沉浸在憂傷的氣氛中,被她突然一問,我才回過神。她用枯廋的手指著我的校服問道:“你是讀書的么?”

“是的,高中。你……你怎么會……”

“他要是能活下來,也該上學了。”她打斷了我的話,淒涼地笑笑,看看我的書包,又埋下頭。

良久,“你怎么不離我遠一點?討飯的人,不是都卑賤嗎?”

我看出她冷漠的臉上又透出一絲諷刺,這讓我的心更沉重:“不能那么說。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可為什麼……”她瞪了我一眼,逼得我不禁退後一步。

她是生氣了,但她又忽然轉過頭說:“不認為?哼,讀書的人也會撒謊呀。”我突然很想離開,但我競不知道該怎樣離開,我怕傷了她的自尊——即使她只是一個陌生人。

“我……我沒有撒謊,我並不認為你有什麼不光彩的,真的。若不是這樣,我就不會與你走這么近了。”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她低著頭,像在想什麼,一會兒,她說道:“對不起,或許是我的錯,但我經歷了太多的嘲笑……”她說道,不過說到一半又住了口。

見她不再說話,我便問:“後來你就不再相信別人了嗎?”她嘆了口氣,點點頭說;以前,那些人聽到我的事就冷眼對我,總是這樣!我想我不能。這是我的真心話,因為我感覺自己與她太想近——都遭到周圍的人的冷漠.她或許是感激我的了解或者是其它什麼吧,讓我坐到她旁邊。但我寧願蹲著。

她對我笑笑說:“你真不一樣。”聽到這句誇獎,我尷尬地低下頭說:“太高抬了,我只是由歌及人而已。”她未聽懂我的話,只是愣愣地看著我,我又說:“剛才聽你的歌,帶著悲哀的語調,你的家人呢?比如……女兒?”我看見她唱歌時,呆滯的眼神透出母親的溫柔。“你問……”她顯然十分詫異,我也很後悔問了那么白痴的問題。可是她卻沒有生氣,斷不是剛開始的口氣了,但我還是說了問她的原因。

她聽到便說:“看我們這么有緣分,而且你看起來不像我以前碰到的那種人,我就給你說說。”我點點頭,聽她講。原來,她是因喪子喪夫又遭遇了祥林嫂一樣的命運才落得如此地步。聽了她悲慘的往事,想起了自己,我淚如湧泉。她將臉藏在亂髮中。

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似乎已從這裡蒸發了。雖然我至今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她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但心靈的溝通和情感的互遞,讓我永遠無法忘記她,無法忘記她的故事,她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