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晨 隨筆習作
不知疲倦的月亮,還在用自己的柔光為大地編織衣裳。廣場上的高桿燈為這件衣裳綴上一朵最亮麗的花,孩子們就在這光華的花叢中穿梭奔跑……
我,單腳踏球,立在廣場中央,眼前似乎一片蒼茫。
“球王!”“球王!”“球王!”十萬觀眾的吶喊聲浪排山倒海,那是我的球迷對我出場的獻禮。鼓聲,鑼聲,喇叭聲,聲聲入耳。頭球,吊球,倒鉤球,球球進門。上半場我一人獨得“五分”,至此,我為中國隊在世界盃共打入35粒進球,中國足球隊坐斷世界盃已從我的腳下開始,我是這綠茵場當之無愧的“球王”。
“小王,想什麼呢?比賽開始了!”我嚇了一跳,是隊友小杜的喊聲。今天,他爸爸也來才加我們周末這場“足球微賽”。小杜的爸爸大概是我們臨江業餘球隊中比較專業的球員了。三十多歲,還依然奔跑在沒有綠茵缺少觀眾的賽場上,並且用心良苦地陪我們這些孩子踢足球,真是讓人敬佩。
哨聲一響,小杜的爸爸就一馬當先,盤、帶、躲、繞,那黑白相間的足球就像他腳下玩的花樣滑輪。我想來一個突然鏟斷,不料,他用粗大的胳膊將我輕輕一撥,我就好像撞到了一棵大樹。我又想來一個背後搶斷,不料,我兩眼直冒金花,肺活量用到極致,也還是趕不上他的腳步。他一個頭球,進了!一個高吊,又進了!我和他兒子對他採取狼群戰術,四面合圍,他一個破釜沉舟般的倒掛金鉤,球打在了門框上,我剛要呲牙,球,又進了!
“五比零”小杜爸爸的隊伍坐斷賽場。場外圍觀的路人居然打起了口哨,鼓起掌。而我,上半場,球沒有撞我的幾下腳,我只是跟在小杜爸爸的屁股後面跑。
中場休息,小杜的爸爸還在為我們表演著足球基本功——顛球。而我,蒼白臉色估計已經被燒得通紅,因為頭頂流淌下的汗滴似乎立刻在臉上翻滾沸騰,而且還在散發著蒸汽。腿,已經不是自己的腿了,就好像掉線木偶一樣在空中軟軟地悠蕩。坐在場邊的石凳上,腦袋也是忽忽悠悠,好像真地有些缺氧。
廣場上的高桿燈光有些刺眼,不!那是綠茵場的投射燈,還有記者們的閃光燈,甚至還有球迷手機相機的燈光。
“球王!”“球王!”“球王!”觀眾們熱切的吶喊聲再次在我耳邊響起。
“您認為作為一名球王,最關鍵的是什麼?”一位中央電視台五頻道記者扶著眼鏡急切問我。
“進球!”我不假思索,用力搖了一下手中的毛巾,場外又翻起一陣人浪。
“那怎么才能進球呢?”小杜刺耳的喊聲讓我夢醒。
“踢唄。”我囁嚅道。
伸直酸疼的腰開始下半場。
小杜被爸爸撞了一下,一個趔趄,眼瞅就要摔倒,他爸伸出雙手扶兒子,腳下的球就顧不上了。我抓住這個機會趕緊搶斷,為防夜長夢多,禁區外我就飛起一腳,那球擦著我的腳背,劃著名外拐的弧線朝一個黑影飛了出去。
那黑影雙手胸前一抱,完了,進球又被守門員擒獲。我的鞋呢?正納悶,那黑影也雙手捧在眼前發獃,一道黑白相間的光影同時擦邊入門。
“球進了!”我高呼,場外卻是一陣鬨笑。
守門員惺惺地扔回我那隻黑白相間的球鞋算是致意。
興奮讓我忘記了幻想的迷醉,也終於看清了我和“球王”的距離。
相信古人在創造這個“王”字時,一定廢了不少心思。你看它,三橫一豎,那不就是聯繫貫通“天地人”者,方宜為“王”嗎?可我呢!連“鞋”都不聽我使喚,還用說“球”嗎?你看它,“乾”下一橫,那不就是腳踏實地,一乾到底嗎?可我呢!從小到大,踢過幾腳球?除了幻想,還有什麼?你看它,“土”上一橫,那不就是蒼天在上,大地在下,所謂王者,屹立天地之間,必須“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嗎?可我呢!基礎不牢,只圖僥倖。是“球王”,還是“球亡”呢?
想像常常很豐滿,現實總是很骨感。不過,魯迅說過,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慘澹”和“淋漓”已經擺在我的面前,我除了面對還有別的選擇嗎?
我穿好球鞋,繼續開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