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的眼淚

他們說我是不哭的,眼淚是虛假的.我是南美洲茂密叢林中,這片流域的霸主,一條足夠強大的鱷魚.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哭呢? 我經常在暗夜醒來,從同一個噩夢中驚醒。在夢中,我是孱弱的,雙眼乏力無神,四肢不能活動自如。我剛出生不久,跟著母親,慢慢遊走在濕地的邊緣。那是一個早晨,我清楚的記得,溪水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又涼又軟地沖刷過我的身體。四周靜謐祥和,我有些陶醉。 我是媽媽最小的孩子。她總是給我食物,帶我遊玩,但是她從不微笑。偶爾眼裡看上去很美,但溫柔是一閃而過。她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詞語叫弱肉強食,有一種定律叫適者生存。 所以不能當一個弱者。 那個早上我們遭到襲擊,在溪流轉彎的地方,母親叫我向前走。她嚴厲的命令我,很突然的。我聽話,向前。鵝軟石划過我的肚皮,有些疼痛。我不想走,停下來,回頭看母親。這時候我發現她在轉身,撒退。我很不明白,連忙掉轉身體,想去追她。 突然,我被叼起。有鋒利的牙,刺進我尚未僵硬的皮。我掙扎著,用尾巴拍打水面。母親回頭看我,眼裡滿是決絕。我突然想起她說過的一句話,在我們鱷魚家族裡,為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放棄。 我的眼淚洶湧而出。母親!母親! 這片叢林的又一強者是美洲豹。他們姿態優雅,牙齒鋒利,經常在清晨覓食。有時候一條小鱷魚,就是他們的美味的早餐。 捕獲我的,是一隻母豹。我不害怕,從母親走的那一時間起,我不會害怕了。當母豹把握扔到她的孩子面前時,我有點喜歡她了。我的母親也給過我食物,但她從沒有這樣溫情過。 母豹舔著她的孩子,叫他吃早飯,語氣溫柔。然後他們一起走向我。那是一隻幼年的公豹,額頭上有奇特的花紋,像八隻腳的太陽。他走近我,看我。我心裡想:你吃吧,你有多么幸福,有愛你的母親,我什麼都沒有,你願死掉。 他看著我,突然回頭問她母親:她這么小,她的媽媽呢?然後,他把我扔到了水裡。他依偎在母親身邊,看我飄走。 我沒有回到母親身邊,而是漂泊到另一個流域。我迅速地成長,自己捕獲食物,保護自己。只是我會經常做夢,夢裡全是母親拋棄我的那個早晨。夢裡開始比較美,然後畫面更迭,悲傷重重。醒來的時候我問自己,為什麼你會是鱷魚? 我終於成年,皮質夠堅硬,眼神夠剛硬,心腸夠狠毒。我成為了這個流域的霸主。我也有自己的孩子,我努力做一個好母親。我疼愛他們,保護他們,我想危險到來的時候,我不會為保全自己而放棄他們。 叢林裡傳說鱷魚家族有一個好母親。我的孩子為此驕傲。 有天夜裡我在噩夢中驚醒,發現火紅的光。我叫醒孩子們,帶他們離開,這裡就要被毀掉。我早聽說,20公里為的叢林成了灰燼,而200公里外的叢林種了玉米。 我們走了很久,回到了我曾今生活的地方,這裡也快沒有食物了,很多動物都跑到更深的叢林去了。一個清晨,我帶著最小的孩子出去覓食,很不幸地,他被一隻美洲豹捕獲,就在我的眼前。我要救回我的孩子! 我衝上去,想用尾巴掃那隻豹時,突然看到了他額頭上的八角太陽。他那樣瘦弱,肚皮凹進去,已經很久沒有覓到食物了。我想如果他再沒有食物,就會死去。而我,有那么多孩子。沒有他就沒有我們。 我猶豫了很久,終於轉身離去。到了拐角處我回頭,我看不清眼前的所有,因為我的眼裡,滿是淚水。